彼时,那白马庙前,天子车马仪仗俱全,年方三十二岁的度宗赵禥,站在庙外的树荫下观景。有内侍侍奉左右,两排宿卫禁军铁甲铮铮,燕翅排开。透过敞开的庙门,可以看到一位雍容华贵的宫装妇人正在礼佛。那便是赵禥的养母,本朝的谢太后。
赵禥年初得了第三子赵昺,本是喜事,只是这孩子生下来后就身体不好,三天两头闹病,夜夜惊啼不止。谢太后心疼孙儿,便硬拉着皇帝亲自来皇家寺庙为孙儿祈福。至于那生了赵昺的俞修容,则因为位份太低,被谢太后无视了。
此刻赵禥瞥了一眼敞开的庙门,微微转身,一旁的朱衣内侍陪着小心询问:“陛下?”
“陈海人呢?每月初一十五惯例进宫禀告消息,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人影?”赵禥压低着声音,眉宇间尽是隐怒。
“陈指挥使许是有事情耽误了,又或者先去了宣政殿,这要从内皇城赶过来,也需要些功夫。”这内侍姓杨名珍,是自赵禥还在荣王府时,就跟在身边伺候的老人,自是知道赵禥在焦灼些什么,只好言宽慰着,“陛下再等等,陈指挥使说不定转眼就到了。”
正说间,赵禥忽然望着墙外皱眉:“杨珍,你可听到什么没有?”
杨珍微愣,凝神静听。白墙之外,有隐隐声浪随风而来,一波接着一波,很是热烈。别的听不太清,那偿命两字倒是听得清清楚楚。那朝天门外,就是御街。御街横贯临安城整个东西,是临安第一大街,两侧街坊瓦舍商铺无数,怎的出了这等事?
“这......”
“留负偿命?是喊的这个吗?那边是什么地方?”赵禥拧眉问道。
杨珍连忙躬身答:“回陛下,臣也说不好,臣这就让人去查。”杨珍正要回身吩咐下去,却看到一人三十多岁上下,身穿朱红色公服,头戴高脚幞头,正匆匆忙忙在白马庙前下了马。
杨珍脸上顿时露出喜色,回头小声道:“陛下,陈指挥使到了。”
赵禥连忙转身,但又想起天家仪态,怎可如此喜形于色,便一甩袍袖,冷下脸来,背对着来者,负手而立。
那来人一溜小跑,来到近前,行云流水地跪下行礼:“殿前司指挥使,赏亲卫大夫陈海,叩见陛下。”
赵禥又朝庙内的方向瞥了一眼,这才头也不回,冷冷道:“上前来。”
陈海熟练地凑上前去,眉眼低垂,低声道:“陛下,臣来晚了,望陛下恕罪。”
“混账东西,让朕好等!”赵禥同样压低声音骂道,“还不快讲!”
“陛下,臣之所以来迟,就是为了处理小主子的事。”陈海知道当今圣上,就是这么个脾气。但凡遇到小主子的事,那是半点耐心都没有,更别提沉得住气了。
“出什么事了?”赵禥惊慌转身,“快说!”
“陛下莫急,没事,”陈海连忙道,“至少臣离开之前还没什么事。”
赵禥气得咬牙:“再这么吞吞吐吐,遮遮掩掩,朕诛你九族!”
“臣不敢!”陈海连忙跪倒。
赵禥气得抬脚就踹,却险些站立不稳跌倒,陈海麻利地扶住了赵禥,顺便躲开了赵禥那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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