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敢置信的看着戴着面具的灵秋,口中腥咸,咽下涌上来的鲜血,溺水的轰鸣声萦绕着大脑。
颤抖着手想要接过那黑色盒子。
可却感觉浑身想被抽干了力气,他伸出手,抓住宦官稳住身体,不让自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倒下。
站了好一会儿。
他才恢复力气。
从灵秋手里接过黑色盒子,声音喑哑:“准!”
灵秋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深深地将头埋了下去:“谢陛下。”
帝王百官携众将领入城,百姓们,纷纷让开,看着一辆辆挂着白绫的马车,悲痛在侵染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沈将军打了胜仗。
却死了。
这一车车的骨灰,都是战死沙场的将士们。
他们也是别人的孩子,是别人的丈夫,是孩子的父亲。
活生生的人却变成了一个个小盒子。
当夜的庆功宴并未取消,秦玄百官都换了干净清爽的衣裳,可整个宴会并无丝毫欢声笑语,有的,只是久默的沉静。
秦玄宣布完对将士们的奖励,并未在宴会上待多长时间,就离去了。
陛下都走了。
很快,这场准备了许久的庆功宴也早早结束。
离去之时,吏部尚书望着空荡荡的宫门,想起那日他对沈忱的话。
转身没入秋雨之中,冰凉的雨水却无法让他好受半分。
她为国而死。
他竟用勾玉,侮辱了她。
绵绵的秋雨下了一天一夜,京城大街小巷的红色灯笼,都不约而同的落下。
换成了白色。
秦玄刚一踏入寝宫,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晚间。
太医欲言又止,说他的病复发了。
若是再这样下去,活不过第三年了。
秦玄听后,有些癫狂的大笑起来,吓的太医宦官跪了一地,瑟瑟发抖。
秦玄让太医下去,并未为难他。
他坐在桌椅前,继续批改那些奏折,可批着批着,却感觉心尖好似被撕裂,他停下笔,捂住胸口,缓了许久。
才继续处理公务。
直至小山般的奏折被批改完,他才放下笔,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相信沈忱死了。
她不可能死了。
她那样有着通天能耐的人,怎么可能会这样轻易的死了。
或许,他只是因为,不想再留在他的身边,不想在这大玄为官了,所以才以死为名义,离开了。
秦玄躺在床上睁着眼睛,一夜未眠。
第二日,他眼底皆被血丝蔓布,披头散发,形如鬼魅。
他将灵秋传入宫内。
他知道,那日戴面具的人就是她身边的那个小丫鬟。
在离开前,她就在他面前说过,要将凌云阁交给小丫鬟打理。
如今在看她的那封信,更像交代后事。
灵秋跪在地上。
看着好像疯了一样的秦玄,他不愿承认沈忱亡故,她又何曾想承认呢。
可大人,就那样,直直的倒在了她的怀里。
她笑着跟她说。
再见。
明明从东瀛回来那日,大人还笑着说,要给她买她最爱吃的糖葫芦呢。
可还未下船,大人就走了。
灵秋低着头,眸底盈满悲伤:“陛下若是不信,可以去问将士们。”
“将军火化的那一日,众将士皆看到了。”
秦玄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却并未在她的眼里找到丝毫撒谎的迹象。
这小丫鬟是沈忱最信任,日日带在身边的人。
她说的,是真的。
秦玄已经不知道,何时让她离开的了。
只是痴痴的望着那干净的头骨,他一直将她送予他头骨摆在案边,日日抚摸。
她真的死了吗?
她那样的人也会死吗?
他派人去查,派人跟踪灵秋,派人去寻找蛛丝马迹。
却始终无果。
他惊恐发现,那小丫鬟说的,可能是真的,沈忱真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明明她走前说过,回来后,还让他给她赐婚的。
秦玄心底像堵了一块石头。
月凉如水,两旁宫灯昏昏,把秦玄的影子拉的很长,他一个人在黑暗中踽踽独行。
地上满是落叶,宫人还没来得及清扫。
他踩着遍地的落叶,走到她出征前,两人喝酒的亭前,风吹过,眼前庭外的风景却有些模糊。
他靠在亭边红柱上,呆呆的望着手中骨哨。
他的心脏又开始痛了,他蜷缩成一团,死死地捂住胸口,喉咙中涌出一股鲜血,染红了洁白的骨哨。
宫人发现秦玄时,他已经在亭中昏迷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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