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凰分明神思清明,可却在青梧唇齿间肆意攫取,全然失控。

如死水般无波无澜三百年的青梧,此刻身子却彻底僵住,震惊的看着灼凰。

那苦涩凛冽,又黏。腻缱。绻的香气猝不及防的更多的钻入他的鼻息,回忆像冲破堤坝的洪水,一幕幕挤占他的识海,汹涌澎湃,浪。潮。激。荡。

无数他刻意回避不去想起的瞬间,好似被人强硬的撕扯出来,横陈在他的面前,按着他的头,让他看个清晰明白。

若他当真无情道大成,此刻面对灼凰如此亲密之举,他便不该有任何心绪波澜,可事实却告诉他,他有。甚至回忆停息在人间丰州那个雪夜。他忽地想起方才梅挽庭所问之言,她的身子,软吗?

心蓦然一荡,心跳于顷刻间遗落半拍,青梧大惊,在那股暖流激。荡而起前骤然清晰,竭力克制,双手扣住灼凰肩头,将她一把推开,后退一步保持距离。

他迫使自己还像从前般直视灼凰的双眼,对灼凰道:“稳住心神,莫要中计!”

灼凰却望着他,泪水更肆虐的落下,对他的刻意阻拦视而不见,反而伸手将他扣住自己肩头的一只手强拉下来,紧紧护在心口。

她该如何告诉青梧她在幻境中重新经历的漫长半生?她根本无从说起,最终只颤声道:“我看着你死在我的面前,但这次我却没能救下你……”

灼凰的灵气尚在不受控制的逸散,甚至比刚才更加严重,再这样下去,她只会修为尽散。

青梧用力抽回自己被灼凰握住的那只手,严肃告诫道:“我便是死在你面前又能如何?你本不该为我的死,有任何心绪波澜。稳住心神,重塑道心!”

灼凰从未像此刻这般痛恨无情道,她不管不顾,一头扎进青梧怀里,紧紧抱住他紧窄的腰,面露几分惊惧之色,她从不知被他冷淡心会这么痛,而他们,居然就这样淡漠相对了三百二十四年。

青梧已下意识握住灼凰手臂,本欲将她拉开,可低头便瞥见她面上的惧怕之色,青梧忽就做不到推开她,那只骨节分明的手,青筋根根凸起,像在做着强烈的挣扎。

但此时灼凰的灵气逸散愈发汹涌,甚至在他们身边带起骤风,卷着二人广袖衣袂,绶带披帛在风中纷纷扬扬。

为了灼凰的修为,青梧再次狠下心,将她从自己怀里拉出来,声线愈冷愈沉,一字一顿道:“你该时刻提醒自己,你身在无情道!”

青梧态度极是强硬,可在拉起她,看到她那将碎目光的瞬间,下意识转头回避,他甚至没有勇气在她身边多呆片刻,即刻转身,大步离开。

怎知方才走出几步,灼凰忽地从他身后冲上前来,双臂绕过他的脖颈,再次将他紧紧抱住,在他耳畔哭着道:

“师尊,师尊!师尊……是徒儿道心不够坚定,是我的错。可是我直到今天方才发觉,从人间到仙界,你从来都是我的唯一,我如何舍得再放下你?我这无情道是修不成了,修为尽散的出去,这仙界怕是也再容不下我。师尊,你杀了我吧……”

灼凰只觉心抽痛的厉害,她明白,道心动摇,这对于一个无情道仙尊而言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从此她会被仙界众人所唾弃。尤其青梧亦在无情道,意味着她爱的人,永远不会对她的感情有任何回应,永远会像现在这般,一次次的将她推开。今日从这里出去,等待她的就会是一个充满恶意的世界,一个没办法再活下去的世界。

倒不如让青梧杀了她,左右青梧心在无情道,杀她,不会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也没有任何难处。

灼凰能想到的后果,青梧自是也全能想到。可当他听到灼凰叫他杀了她时,他依旧禁不住身子一僵。

身在无情道,不该对任何人有任何感情,杀掉朝夕相伴几百年的徒弟,对他来讲本该轻而易举。可现在,事实告诉他,他做不到。

直到此刻,青梧不得不悲哀的承认,梅挽庭说的没错,他确实虚伪,三百年前就该放下的感情,他根本就没有放下,只是回避,藏匿,自欺欺人。

灼凰已坦然接受赴死的结局,她缓缓闭上双眼,侧脸贴上青梧的鬓发,静静感受着他的气息,是第一次,亦是最后一次。

“师尊……”

一百五十年前,他修得三种神通,跻身仙尊之位,她改口唤了师尊。

“师父……”

从她十三岁那年拜师学礼乐射御书数,直到二十岁入仙道,这一百多年间,她一直唤他师父。

“先生……”

她刚被他收留时,为了方便,对外称她为侍女,那时,她唤他先生。

“魏哥哥……”

魏是他为凡人时的俗姓,爹娘死后,她听娘的话,去找被囚北境的使臣魏大人,初见之时,他说他只长她八岁,可以唤他魏哥哥。

“魏哥哥”三个字入耳,青梧蓦然闭眼,到底是放弃了抵抗。

青梧周身的灵气,终不再受其所控,从气海中逸散而出,汹涌如潮,甚至较灼凰更甚,顷刻间吞噬了灼凰四散的所有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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