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师暄妍这烧起得快, 退得也快,可退烧之后,却?仍迷迷糊糊,精疲力尽,即便?清醒时分,还断断续续地咳嗽着。

当她一觉醒来,已是第三日的天光大亮。

身旁的锦被空落落的,已经冷透, 不知道他去了?多久了?。

彭女官为师暄妍侍疾,解释了?殿下去向。

她才知道,原来宁恪不是今早去的,而是已去了?有?足足两日?, 她全然不知。

汉王的军队,好像已经秘密开拔了?。

“殿下说?,这次约莫有?数日?不得回, 他去前, 叮嘱太子妃好生?安养, 行辕里什么都有?。”

他从未离开过超过一日?的时间。

师暄妍心头微紧, 手扶着药碗,再也喝不下去。

她问外边现在?的情况。

彭女官沉默着,在?师暄妍的再三催促之后, 她方?叹出一口气:“如?今外头的风声也逐渐甚嚣尘上, 都说?汉王要谋反了?, 老百姓也不知道哪里得来的消息,争相往家?中囤货, 或逃离长安城。行辕采买的女史回来说?,市集上已差不多要搬空了?,官府下了?告示,安抚百姓情绪,令城中百姓不可囤积,以免引起民众恐慌。”

可民众的恐慌,一旦兴起,便?如?川壅而溃,是很难控得住的。

师暄妍听了?更是忧急:“局势很不好么?”

若非局势动荡不安,百姓怎会想要逃离长安?

说?明?京畿要地,也非固若金汤。

彭女官忙安慰道:“不。太子妃不用多虑,如?若长安城不稳,殿下绝不会放心将您留在?行辕。只是百姓担忧,一旦城门失火,宫禁上下或相安无事,但率先遭殃的必是百姓自身,所以他们离开长安,只是为了?求一个稳妥平安。”

师暄妍病得容色发白,斜照的金灿灿的阳光,为少女失了?朱色的唇抹上一层淡匀的光泽。

她缓缓将头摇动:“殿下没有?将我安置于看起来似乎更为稳妥的禁中,不是因为这场战役十拿九稳,长安城固若金汤。恰恰相反,是因禁中有?内贼了?。”

内贼的存在?,更是隐忧。

宁恪正是知道这一点,才让她仍旧住在?行辕。

仗还没有?开打,长安城已是一锅粥,乱象丛生?。

城门口一日?更多过一日?的出城之人,朝廷户部干脆禁了?百姓的过所,不许百姓离开长安。

巨压之下,人人草木皆兵,惶恐不安,唯怕明?日?仗就要打起来,那些滚石、云梯,就要撞破城门,护城河被鲜血染红。

当官的有?钱的龟缩于家?中,还有?府兵部曲,日?夜戒备,甚至他们有?门路,可以先逃,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难道就只有?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份儿,只能面对死亡威胁之时引颈就戮?

相信这时,人心的惶惶,也是令宁恪捉襟见肘的头痛之事。

彭女官道:“殿下正派十六卫昼夜巡防,加紧排查城中奸细了?,相信不日?便?有?眉目。太子妃不用担忧,当务之急,是要好好保重自身,您才病了?,可不能忧思过度,否则病也难好。您若不尽快好起来,也让殿下更加分心,不是么。”

明?知彭女官所言有?理,可师暄妍如?何能不忧虑。

在?外疲于奔忙,夜不能寐的,是她心爱的夫君。

宁烟屿正于京郊大营布防,车骑将军师旭明?领一只军,恪守南城门要塞。

接过这才沉甸甸的令箭,师旭明?心中激昂澎湃,如?沸水般滚烫,他看向晨曦之中眉目沉峻,身影如?渊渟岳峙的少年男子,胸口发热地问:“殿下明?知,家?父与汉王有?书信往来,为何还能对臣委以重任?”

师旭明?很佩服殿下此刻的镇定自若,仿佛长安将大乱,于太子殿下这里,不过如?风萧萧兮徐来。

在?太子殿下的眼底,连一丝畏惧与慌乱都看不到。

这分明?只是一个刚刚年满弱冠的少年,却?已有?了?这般的气魄与胸襟,师旭明?识人无数,在?太子殿下的身上,他似乎看见了?一代枭雄霸主的崛起,已经初露端倪。

如?春风中萌生?的绿芽,于绝岩峭壁之间,野心勃发、锐不可当地壮大。

只要越过这一道至关重要的山隘,太子殿下便?是天下之君。

无疑,这也是圣人给殿下最后的考验。

宁烟屿看了?看他,语调平静:“师远道为师远道,你即你。孤若疑你,便?不会用。此战,你父如?再敢首鼠两端,投机插缝,孤阵前必杀其?祭旗。个中利害,你必懂得。”

“是。”师旭明?不敢为他糊涂的父亲辩驳半个字。

曾与汉王眉来眼去,是开国侯府最大的污点,这污点早已刺痛了?明?堂上天家?父子的双眼,如?今留他一命,给他这个考验,是圣人与太子看在?般般的份上,允师远道最大的仁慈。

想到般般,师旭明?不禁问道:“殿下为何不将般般接入东宫?难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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