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一个月,高二上学期就结束了,正月的风,有些刺骨。

“我们可以得到这是一个等比数列……但凡你们听过我讲课,就能一眼看出来,它的公比为二……”虞筱阳面无表情的把屁股从凳子上抬起来,只是随手一推眼前的空白作业本,便面无表情的扭身向门外走去。

可是并没有人被他的行为所吸引,并不是说他们听课听的认真,而是因为他们已经习惯了虞筱阳在课堂上随意进出教室,就连在台上手舞足蹈的数学老师也并没有被他打断思路,仍口沫横飞着。

可是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只不过那些人从来没有在他遵守纪律的时候注意过他。

在他刚走出教室的一瞬间,数学老师恶狠狠的瞪了眼门口,似乎想用目光灼出两个洞来。教室里的大部分人也扭头望着他离开的方向,但那些眼中却透露着嘲弄的意味。

“呵,看起来也没精神病啊,还知道按时吃饭呢。”周临溪冷不丁的冒出一句话,教室里传出一阵嘲笑声。

“人是铁,饭是钢。老师,要不咱也提前下课吧?”

“是啊,老师,天天学新的,我们都没时间写作业了!温故而知新,要是期末考试咱班又考不好,您还得扣——”

班里喧嚣一片,讲台上老师的脸色暗下来。

“都给我闭嘴,下课铃响了吗?我还站在这里呢!吃吃吃,成天就知道吃!傻子饿了,你们和傻子一样吗?要不是你们不争气,我至于成天被批评吗?”她恼羞成怒,啪嚓一声,把书摔在讲桌上,“我利用你们的自习课时间,还不是想让你们多学一点,在高三可以轻松……”

即便是怒吼声,也逐渐被下课铃所淹没,学生们鱼贯而出,如此一来,刘老师就成为了最后一个关灯的人。

真晦气!

再说虞筱阳这边,他以为提前出教室就可以和别人错开用餐时间。因为他实在不想和其他人坐在一起用餐,虽然以往也没人和他挨到一起。

可食堂窗口却闭得严严实实的,他只能直直的站在窗前,看着窗口号发呆。

但虞筱阳脸上并没有露出失望之色,换句话说,他已经不知道失望是什么感受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被前任班主任诋毁之后吗?

在被他人当作笑柄之后吗?

在自己的身世从里到外被曝光之后吗?

在从一个透明人变成被暴力的对象之后吗?

还是说,从出生开始,自己就没有被赋予成一个“真正的人”吧。

在他的脸上只能看出是阴霾一片,灰色的瞳孔失去了鲜活的光彩,根本看不出来青春年少的活力。

不久之后,便传来了下课铃声。

窗口的大妈终于懒洋洋的拉开玻璃窗瞅了一眼。打完饭,虞筱阳便找到了一个角落,坐了下来。

过往的人都有意无意的看着他,仿佛在躲瘟神。

“哎,你看。这就是二班那个疯子吧?他们上个班主任都说他精神上有问题……喂喂,离他远点,别传染到咱们身上了。”

“可是他看起来挺正常的啊!哎呦喂,没想到今天还有幸看到。”

“……”

“……”

这些话好像对虞筱阳并没有影响。似乎旁人的话传到他耳边,就像是隔了一层保护罩一样,对他产生不了多大的伤害。

或许就是这样吧。

虽然虞筱阳找到的是角落,但毕竟学生多,还是有人坐到了他的旁边。只不过那人一脸的不悦,恨不得离他十万八千里。

虞筱阳毫不在意,他的眼睛似乎是死的。吃完饭后,他故意把盘底扒拉的叮叮当当直响,吵得他身边的人瞪了他好几眼。他站起身,撇了那人一眼,用脚把凳子踢了回去。

吓得那人拿勺子的手抖了一下,表情僵硬。

……

……

“怎么了,小刘?一肚子怨气。”办公室里一位戴眼镜的斯文老师,手里拿着课本,笑眯眯的看着眼前满脸通红的刘老师。

“我跟你说,我真是造了孽了!我终于知道上一任高二二班班主任为什么要转年级了!”生气的刘老师年龄并不大,刚结了婚就被学校安排到高二来当班主任。刚开始她心里还有些窃喜,因为高二正是学习紧张的阶段,更应该好好抓紧学生们的学习,由此以来,工资也会提高,这可是好事啊。

可是刚换了班主任的学生们并不听话,他们总是找各种理由换取多一些放松的时间,时不时还和她顶嘴,有时简直要把她气得眼泪汪汪。

更何况,班里边还有一个神经病!

“特别是那个虞筱阳,简直不可理喻!”她端起了那个戴眼镜的老师倒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后,叹了一口气,“你评评理,他不仅打架,还不服从纪律,不按时完成作业也就算了吧,我批评他,他却置之不理!吃饭睡觉都还知道,肯定不是什么精神病,我跟你说啊,他就是故意为之!这都快要期末考试了,学生们的心思完全都在假期上,还怎么考大学呀!”

“嘶……这的确是一个麻烦事啊,不过我对这个虞筱阳倒是有些了解的。”戴眼镜的老师摸摸下巴,“之前请家长的时候,我听说了一些他以前的故事……”

“我是听小常说的,哦就是二班原来的班主任。”

“据说啊,那孩子原来叫肖阳。幼时父母异地工作,母亲只回来看过他几次,在农村和奶奶相依为命。全家人似乎都并不在乎这个孩子。他听话懂事,但是不怎么和别人交流。你想啊,老家孩子多,他不善言辞,肯定不得得奶奶欢心,被兄弟姐妹排挤,我觉得啊,从来没有人在乎过他的感受,也并没有人去真正关心他。

在初一下半学期的时候,父亲意外离世,奶奶悲伤过度也郁郁而终。从此跟随母亲到城市。

虞筱阳的母亲通过拉关系让他转入了一个新学校。可是,生活的变故和他孤僻冷漠的性格让他无法重新融入到一个新的集体。身边的同学虽然知道他失去了父亲,但从来没有一个人主动接近他和他一起玩。

过了不久,虞筱阳的母亲再婚,由于住校,他的继父也没怎么和他一起生活过。后来,就与他的母亲有了属于自己的女儿。

接连而来的压力让虞筱阳学习直线下降,神情恍惚,并且做出一些让人无法理解的行为。比如突然发怒,乱摔东西,经常发呆,自言自语……终于,在母亲注意到他反常的行为后,带着他找了许多心理医生,可所有的心理医生都给他一个荒唐且看似高级的答复:精神分裂和自闭症的并发现象。经过一系列药物治疗精神治疗和心理疏导,他的症状在表面上看起来似乎有所减轻。

由于自己的性格,也给自己招来了不好的名声。学校离家路程比较远,继父给他租了一个离学校比较近的房子。虞筱阳与家里的联系变得越来越淡了。由于没有亲情的支撑,在他性子非常怪,同别人打架倒是常事,身上经常带着些淤青,课桌也时常被别人搅得一塌糊涂。”

戴眼镜的老师声情并茂,就像讲述着一段凄惨的少年回忆,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似的。

听完眼镜老师的话,刘老师禁不住打了个寒颤。

“呀,这……那他说实话也挺可怜的哈。”她脸上的担忧之色只是一霎,“可我只是一个新来的班主任呐,心理医生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帮到他什么呢。”

眼镜男老师挠了挠头发。

“哈哈,说的也是呢。”他似乎又想起了什么,推推眼镜,“对了!虞筱阳的走读手续快要办好了,说不定过几天他就可以不住在学校里了。到时候学校会通知班主任来签字。”

“走读手续?”刘老师还想问些什么,却被另外一个女老师喊住了。

“眠眠姐!学生们都吃完回来了,我们也快去吃饭吧。不然一会儿你可赶不上坐班咯。”

“哦哦,好。”

到了食堂,学生大部分已经离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

“对了小雪,你知道虞筱阳为什么要办走读证吗?”刘老师和小雪在教师窗口打饭,有意无意的问了一句。

“奥,你们班那个问题学生啊……眠眠姐,你才来几个星期,应该对他还不熟悉吧。他办走读证是校方和家长商议后决定的,总之,这对学校、老师和其他学生来说,都是好事,一会儿回办公室,我给你发一个视频,据说这是值班老师在晚上拍的。”

一顿饭的时间过得很快。等刘老师站到讲台上的时候,乱糟糟的班级也逐渐变得安静起来,该自习的也坐在位置上自习,该值日的也都陆陆续续拿着打扫卫生的工具出去了。

“哼,不知道是劳动去了,还是玩儿去了。”

刘老师在心里的翻了个大大的白眼,随后她的眼光落到了后门的位置。那是虞筱阳的座位,没有同桌,孤零零的被安排到最后一排——曾经的班主任对这个问题学生非常头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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