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眼见学堂快要下课,方真迅速扔掉了手中的石灰石,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准备原路返回,然而一道声音突然从其头顶响起,顿时吓得他一个激灵。
“这些都是你写的?”老夫子低头凝视着地上龙飞凤舞的字迹,忍不住一声赞叹,仅仅短短数月,这个最初连笔画顺序都搞会搞错的小乞丐现在竟然能写出这样一手好字,尽管离书法名家尚有漫漫长路,但也足可见其天赋,他也不由得因此动了一丝爱才之念。
方真低首默然,心头交织着被当场揭穿偷学的羞愧与尴尬,同时也有对日后失去学习机会的深深忧虑。
“你且随我来。”老夫子首先侧目瞥了一眼学堂内仍在自习的学生,继而对着方真招了招手,随后径自走向后院。
没有任何责骂,方真抬头露出愕然的目光,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而,当视线落在老夫子渐行渐远的的背影上时,,他立即提腿紧随其后的跟了上去,同时心底悄然滋生出了一丝希翼。
先是路过一道拱形门,接着穿过长廊,方真跟着老夫子来到了一间幽静的偏房,这里基本上已经听不到学生们的朗朗书声。
“那缸里有水,你先清洗一下身体吧。”甫踏踏过门槛,老夫子领先步入屋内,旋即回首,却瞧见方真仍停留在门外,低头搓手似乎显得有些局促。这时,他才注意到了对方了那双乌漆嘛黑没有穿鞋子的小脚,猜测到了对方的顾虑,于是指了指屋外的水缸,语气柔和的说道。
方真闻言,快步走到水缸边,抓起浮在水面之上的水瓢,重重的舀上了一勺,猛然往头上倾泻而下,在水流的冲刷下,他身上的污垢也随着滑落,反复几次冲洗,原本被污泥掩盖的白皙肌肤也逐渐显现出来。
待洗净污浊至大致清爽,方真用力抖落一身水珠,接着谨小慎微的踏入屋内。
老夫子坐在椅子上不断打量着洗濯后的方真,顿觉眼前一亮,虽然少年的脸庞上仍依稀可见尚未褪尽的淤青伤痕,看起来不久前似乎刚刚经历过一场毒打,但这丝毫未能遮掩住他那清秀俊美的容颜。
“好一个翩翩少年郎!”老夫子心中暗赞一声,对少年也越发的欣赏。
“你可有字号或是本名?”老夫子收回视线,轻轻抚弄着颌下斑驳的银须,悠然发问。
“回夫子,小子贱名方真,取义于天圆地方的方,以及返璞归真的真。”方真如实回答道。
“家中父母可还健在?”老夫子犹豫了一会儿,斟酌再三后问道。
“小子无父无母,孑然一身。”方真闻言面露黯淡,在这方世界他可不就是孤家寡人吗?
“几个月来,我观你有上进之心,且聪慧非常,不知你是否愿意随我研习学问?”老夫子徐徐说道,其实老夫子本身也是一名年少成名的秀才,十六岁即可通过了童试,早年亦曾胸怀壮志,期盼能在仕途上一展鸿图,步入朝堂,实现抱负。
然而命运多舛,数十载春秋,他屡屡止步乡试,别说金榜题名,就连区区一个举人他都求而不得,为了糊口不得已屈身为启蒙幼童的私塾先生。
时光荏苒,已接近知命之年的他原以为今生与科举无望,不曾想在人生的最后时刻,他遇到了方真。在这个少年的身上他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于是心中萌生了一股冲动,何不让眼前的少年替自己延续未竟的科举之路,也算了却一段心愿。
“弟子愿意!”面对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方真当然不会拒绝。
“老朽名唤黄九龄,日后你可称我为黄师。“黄夫子微微颔首,算是收下了方真这个弟子。
然而,当他的目光触及对方身上破烂不堪的衣物时,不禁紧锁眉头,说到底他也只是一名穷教书匠而已,就连居住的地方也是学堂暂借与他,根本无力改善新弟子的生活条件。
但是倘若方真连最基本的温饱都无法保证,又如何能有充足的精力去学习?
一时间,黄夫子陷入了两难境地,他思索了片刻,脑中忽现一计,城南的福威武馆最近正在招收杂役,那武馆的阎馆主曾经也当过两年他的学生,自己大不了舍下这张老脸,凭借一点师生情谊,想必对方也会卖自己一个面子,那方真的温饱问题可就算解决了。
“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晌午,你且到城南福威武馆来寻我。”黄夫子瞅了一眼外边的天色,随即便下起了逐客令,因为接下来他还需亲自前往城南走一遭。
“谨遵黄师吩咐,那弟子先行告退。”方真对着黄夫子深深的鞠了一躬,便转身离开,走的依旧是那个狗洞,毕竟学堂是县里的大户们联合创办的,自己若是大摇大摆的进出,恐会给黄夫子招来非议。
等方真从狗洞里爬出来,日头已经西斜,虽然是夏季,吹过的晚风仍然带了丝丝凉意,不禁让其连打了两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方真朝着自己破屋的方向快步走去,此时家家户户已是升起了炉灶,炊烟袅袅之下,巷子里弥漫着一股诱人的香味。
方真的肚子顿时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摸了摸干瘪的肚皮,自从早上被人抢走了包子以后,他已经一天没有吃饭了。
心情抑郁的拐过街巷转角,他猝不及防地与一群大汉迎面相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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