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和在李靖背上轻拍一下,转身出门,将沉重的铁门关上了。

屋里无窗无风,极为压抑沉闷。杨瓒抬起苍白的脸,眼睛里却暗藏星星般的光芒。他轻咳一声,示意李靖坐到他对面的草席上:“年轻人,我是称你李药师?还是称李功曹?”

李靖见杨瓒毫无亲王姿态,不称“本王”而称“我”,说话极为客气,心中产生了几分好感,当下施礼道:“臣本是末吏,长安、京兆本属雍州,王爷为雍州牧,臣即为下属,王爷怎么称呼都是臣的荣幸。”

杨瓒道:“十日前我还是雍州牧,现下已不是了。还是称你表字药师吧。此处只有你我二人,断无第五只耳朵听到。闲话不说,我们家老五到长安县醴成乡办案,死了五十七人,药师当时也在场,恐怕到现在都没想通为何会发生此等骇人血案。今夜请你来此,就是要告诉你,那些村民宁死也不说的藏宝,其实就在我的控制之中。”

这话出口,李靖耳边似乎响起一声炸雷,感觉眼前有些发黑。杨瓒坦承自己就是此次血案和大宗盗掘的终极幕后主人,实在超乎李靖的想象。

杨瓒叹息一声:“此事造成数十条人命,我这几日坐卧不宁,罪孽在心中盘桓不去。我知你们怀疑是太子所为,柳述也是想极力为太子遮掩。其实不是杨勇,是我所为。”

李靖不敢说话,只是凝神静听。

杨瓒道:“药师可能会以为,我是天子三弟,位高权重,福禄齐天,还要弄那些死人之物作甚?的确,在权位上,我仅次于大哥,可以左右朝局、任免吏员,除三公外,五省六部九寺以及天下各州府,不能说一半,至少三分之一的官吏,我手中都有把柄;在钱财上,我是前朝驸马,所得财宝甚多,加之大哥在赏赐上不曾亏待于我,皇城两市均有滕王府暗控商号。我不缺权位,也不缺财富,但我每日把自己锁在这间没有窗户的寒室,所有用度不及一仆从。我要财宝何用?还不是希望天下清明,百姓和乐。”

李靖忍不住道:“王爷高瞻远瞩,非臣能及万一。然而臣不明之处甚多,还请王爷不吝指点。”

杨瓒道:“药师不必跟我客气。我生平最烦等级,驸马也好,亲王也罢,都是虚无。只有老五这样的人,才将王爷当回子事儿,杀起人来眼皮都不眨。这都是要遭报应的。包括我大哥,当今天子,也会遭报应。”

李靖不敢接这话。诬上之罪,罪属十恶。他们是亲兄弟或可免罪,但李靖作为九品末吏断然不敢。

杨瓒自是瞧出了他的顾虑,突然笑道:“我知道你心中恐惧,但世间之事就是这样,帝王将相死于非命者多矣,人在天地间不过一粒尘埃罢了,有何可怕?所谓律法,规矩,不过是人为设定,与天道无关。就说这陵墓中的物件,放在地下也是放,拿到世间也能用。你也见到了醴成乡百姓,田无一亩,粮无半桶,若不盗墓,要活活饿死么?他们都是血性汉子,绝不会供出我来,因此才引颈就戮,就算妇人孩童都无惧色!我敬佩他们,但他们为我而死,我必报答。今夜请你来,是有事求你。”

李靖道:“不知王爷所言何事?若臣能办,定当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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