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清冷得有些乏味的秋天。

夏承撑着脑袋,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那只麻雀——它已经在树杈与地面间往返了三次,这是第四次起飞。

他的目光跟着麻雀懒散地移动,失焦于暮阳的余晖中。

“最近幻觉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吧?看来治疗的效果很显著。再过一段时间就可以逐渐减少用药量了……”

“虽然病理还没办法完全确定……”

“……需要……时间……用……”

等到他回过神来,桌对面的医生已经开好了诊断单,“下楼拿药吧。”

“谢谢医生。”

夏承下意识回答道,接着用力揉了揉眼睛,试着集中有些涣散的思绪。

落日余晖洒落在诊室的一角,传递让人放松的和煦。不知怎么的,自己最近好像特别疲倦,刚才的回应声都仿佛出自别人的嘴里。

拿药……对了,我是来看病的……什么病来着?

夏承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才发现自己竟然连医生的脸都看不太清了。

“太假了吧?”他突然觉得有点好笑,“怎么跟做梦一样……”

就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出现在脑海里的瞬间,诊室的灯光突然开始剧烈闪烁,随后彻底失去光明。黑暗浸染了房间的每个角落,不可思议地向着窗外蔓延,连晚霞也一并吞没殆尽!

什么情况?!

夏承被这荒诞绝伦的一幕震惊地无所适从,好像被一桶冰水从头浇了个透,倦意刹那间消失殆尽。一时间,恶心的失重感从胃里涌上来,他只能强忍着不适,紧紧抓住桌沿。

幻觉?还是梦?

黏稠如实体的黑暗编织成空洞的虫茧,周遭是满溢的虚无,夏承感觉自己像《鬼妈妈》里推开暗门的卡洛琳,在黑暗中不停下坠……

“保持你的冷静!”突然,一个坚定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如同暴风雨中的灯塔,“稳定意识对肉体的控制,不要被它们左右!”

与声音同时出现的,是幽蓝色的火焰。无穷无尽的火焰纠集成军,向着黑暗发起了冲锋!

火光照耀下,一个被火焰环绕的、神祇般的少女出现在夏承的视线中。而随着少女的降临,淤泥一样的黑暗竟然如同畏惧般消散开来,宛如被摩西分开的红海。

女孩年纪很轻,约莫十六七岁,身穿一件纯白的无袖连衣裙。柔软的金色长发如瀑般顺直垂在她的身后,稚嫩的脸颊上,一双晶亮的眸子却如映月寒潭,仿佛包容着深邃的灵魂。

火焰在她的身边环绕翻飞,似幻夜里的精灵,欢快地舞蹈;火光如盛放的昙花,铺满了每一处空间;它们燃烧着升腾,拖着长长的焰尾,像逆飞的丝雨,交织在夜幕中。

夏承不知所措地望着少女,总觉得似曾相识,最终开口问道:“请问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好生硬的搭讪。”女孩莞尔一笑,“三千多年过去,你真是一点都没变啊。”

“缇零。”她说。

“我的名字是缇零。”

……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帘照在脸上,夏承从光怪陆离的梦境里醒来,占据视野的是陌生的天花板,而自己正躺在一张干净的病床上。

他看向四周——这是个不小的房间,但屋内陈设却有些过分简洁,除了这张病床和门窗之外,房间里没有摆放任何家具。

一位医生模样、相貌姣好的女人倚在门边,上下打量着自己:“你醒啦,身体有哪里不适吗?”

“这是哪里?”

夏承看向女人身上的白大褂,上面没有任何一家医院的标志,“我记得我被一个……”

等等!自己的腿!

夏承慌忙掀开了盖着下半身的被子,惊讶地发现原本断掉的左腿竟然完好如初,甚至连一点疤痕都没有留下。

“痊愈速度远超预期……”女人点点头,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个……”

“哦,抱歉抱歉。”女人露出一个微笑,宽慰道:

“自我介绍一下,本人复姓东方,单一个禅字,和救你的那个家伙是同事,负责你的治疗工作。”

“就目前来看,你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至于心理层面嘛……”

“对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有什么想问的吗?我会一一解答。”

“呃……”

夏承没想到对方会回答地如此干脆,反倒显得有些紧张。他努力回想自己的遭遇,艰难地整理混乱的思绪。月夜、怪物、男人、长刀、少女、火焰……哪些是现实,哪些是梦,再加上自己的幻觉,夏承的头开始隐隐作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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