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将签好的本子还给了劳拉。

劳拉收下后,眼睛转了转,嗫嚅地问道:“甘老师,你需要助理吗?我是说,制作组一般会有专门对接的工作人员,我能过来吗?”

甘棠微笑着转头看向琳达,即便是她的粉丝,但陌生人的过度热情还是让她心生抵触。

琳达读出了甘棠眼里的求助信号,拦在两人中间,拒绝道:“不用麻烦了,小姐,你可以回去工作了。”

经纪人和助理的工作内容之一:唱黑脸帮艺人推掉不喜欢的人事物,衬托艺人亲和形象。

不懂背锅的工作人员是不及格的,但往往经常背锅的人却总是被欺负,付出被当成了理所当然,无人在意。

渐渐的,背锅这件倒霉的事也发展出了一门艺术,时间、次数、轻重和得失,综合下来,折中出了一个大家皆大欢喜的结果。

作为经纪人,琳达不需要粉丝基础,粉丝对她的喜恶从来碍不着她。她带阿肯的十年里,粉丝要求她下课的声音不绝于耳,但她就这么过来了,网络上的千咒万骂对她不痛不痒。

她不怕得罪粉丝,更何况是甘棠向她急切的发出了求救信号,火烧眉毛时的小恩小惠总是有超额回报。

甘棠长舒一口气,双手合十感谢道:“琳达姐还好有你在,不然我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太感谢你了。”

琳达不在意地摆摆手,但旋即眼睛一转,漫不经心道:“要感谢我的话,下次有好机会,推荐一下阿肯,提一嘴就行。”

太大的忙确实不好帮,但提一嘴的事在圈子里也常见,顺水人情,要成了还能结个善缘,不成也没什么损失。

甘棠自然答应,但她忽又疑道:“阿肯那种咖位还需要别人推荐工作吗?”

话一说完,甘棠惊觉已经好久没在公开场合看到阿肯了,广告代言也是一个也没见到,便是嗅觉迟钝如她,也发现不对劲了。

甘棠忙问道:“阿肯出什么事了?”

琳达捏了捏眉心,疲惫道:“劈腿被实锤了,虽然爆了对家黑料压了热度,但他那个男朋友爆的料有点猛,公众印象已经不好了。”

一提到阿肯,琳达就头痛,这段时间她把他冷处理了,一门心思扑在新签的小花身上,现在甘棠满打满算是个新的慰藉。但她和阿肯到底合作十年,也不能真放着他自生自灭,有机会还是得救一把。

“那我推荐了,节目组会用吗?”甘棠也不傻,能让一线流行歌手人间蒸发,这事肯定不轻,她有能力是可以拉他一把,但肯定不是现在这个风口上。

“会的。”琳达明白甘棠的顾虑,补充道:“现在不着急,让他自己先把私事处理干净,风头过去了再说。”

甘棠把心放回了肚子里,取了节目组的剧本来阅读。

互联娱乐不愧是业界第一的文化传媒公司。编剧对节目流程中每一个环节都有精准的把控,什么环节该有什么样的效果也都一一写明。在哪个环节该有梗出现,在哪个环节该调动观众的情绪,都有相应的指导。

而甘棠手里的这份剧本又与其他的人略有不同,上头详细的标注了在哪个环节建议使用的表情和语气,还罗列了一些可用的话术。这些不仅仅是策划自己的经验,还有通过对大量综艺节目上取得观众好感度的艺人进行行为模式的数据分析得出的答案。

要不怎么说,自古深情留不住,唯有套路得人心。互联娱乐的策划已经把那套留住观众,吸引眼球,调动情绪,玩的明明白白的。

甘棠看着剧本上密密麻麻的标注,不禁感慨,这仿佛是将人大卸八块之后,重新组装出让观众喜欢的样子,艺人仿佛不是人,而是观众的玩具。

节目录制是在下午一点准时开始的,十二点过后,观众便陆续进场。

售票不多,在饥饿营销的同时,能花心思抢票到现场应援的基本是铁粉,互动的效果好,人数不多,节目组也好控场。

当然控场的除了节目组还有粉头,这些人在被严格分成三六九等的粉丝群体中是最有影响力和号召力的头部。

往往到达这个位置时,接触到的利益使得热爱成为了一种工作,节目组提供门票和一定数额的报酬给这些粉头,粉头们挑选粉丝中的“近臣”,根据节目组的要求稳定粉丝情绪。

没有什么比自己人更了解自己人,粉头们天生便比节目组更懂得拿捏自己的同担,是现场兼着气氛组的控场。

“大家好,欢迎收看由互联娱乐独家制作《开心一下》,我是郝达。”

甘棠站在后台看着台上亢奋的郝达,要不是亲眼所见,她真不敢相信,前一秒还是礼貌亲和但总是蔫吧唧唧的丧人模样,下一秒上台,灯光一照,就如同打了鸡血,精气神立刻就不一样了。

看来娱乐圈真是个拼演技的地方,甘棠心中嘀咕,不仅仅是演员,各个工种也都有自己的工作面具。

只不过娱乐大众的行当,面具素来只有一张笑脸,即使撕心裂肺的疼哭得肝肠寸断的悲伤之人,戴上了便只能笑。

甘棠突然顿悟了,难怪做主持的常抑郁,搞喜剧的最后都偏爱壮烈的悲情角色,他们的内心不愿意再逗人开心,他们想追求一种毁灭。

就在甘棠神游太虚的时候,身后的人推了她一下,是本期特约的男团之一成员,好像叫奇奇。

奇奇提醒道:“甘老师,主持在cue入场了。”

甘棠忙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同奇奇道了声谢,紧跟着工作人员的指引上了台。

郝达让甘棠做自我介绍,她便乖乖地中规中矩的介绍起自己,“大家好,我是甘棠,以前是一名美声歌手,现在是挑战流行音乐的新人,请大家多多指教。”

四名主持穿插着同她说话,引导她和观众互动。

刚开始都还挺好的,主持人阿肯却突然来了一句:“糖糖的同门师兄也叫阿肯,这也算一种缘分了。”

甘棠闻言,瞳孔地震向阿肯看去,心中呐喊,大哥,关系不是这么套的吧,现在不好和那个阿肯扯上关系的吧?

她见阿肯的脸色迅速闪过一丝懊悔,也理解了。人嘛,总是有被鬼上身的时候,做出点看起来实在愚蠢的事,再聪明的人也不能免俗。

“那我觉得我和糖糖也是有点缘分的。”郝达不愧是老江湖,立刻救场,插科打诨地说道:“我以前和糖糖的师姐史黛拉做过节目,女团ace。说起偶像团体,我们今天还真有。”

朋朋接过话说:“那真是太巧了,这回来的也是重量级的新人大势男团,达哥是不是和节目组商量好的?”

郝达夸张道:“没有没有,全是缘分,可能我命里和偶像团有缘,在节目里集邮大势团是我的宿命。”

笑谈间,众主持把本期特邀嘉宾请了出来,一群人开始围绕男团做文章,刚刚关于两个阿肯的地狱笑话就算翻过去了。

都说世界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甘棠始终对这话持保留意见,到了今天她终于明白了,确实是个草台班子,不过草台班子里总有些业务能力真强的人,一个人鹤立鸡群地拔高了整个班子的平均值,庸才们鸡犬升天,才使得这话看起来不那么正确。

甘棠在兢兢业业地当人肉背景板的同时,也在留心观察台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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