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时间8:55,凡尔纳号过道栏杆。

撕破伪装的曼殊沙华,穿着气度都很有文人风采的中年绅士。

耸立的狼耳,两鬓发白,鬓角的头发卷成独特的流云纹,脖子上隐隐有鳞片的反光,动物特征极为独特,并非是常见的犬科狼种,倒像是某种祥瑞的化身。

倘若忽略他脚下的妖艳生发的曼殊沙华,那份不加以掩饰的恶就好了。

于连攥紧拳头,他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自那天起,目睹亲人被杀,从钟楼坠落,已经成为了他挥之不去的梦魇。

他在等一个时机,一个绝佳机会,让情绪与灵能攀升至最高点,处决这笼罩蜃楼的梦魇。

“看啊,诸君,不知不觉间,箱庭的边界近在咫尺,触手可及了。”

曼殊沙华,严无忧伸出手,仿佛就要触及瑰丽云海的彼岸。

“于连,你知道,为什么蜃楼会设有箱庭的边界?”

于连皱起眉头,他不理解对方的问题,也搞不清对方的用意。

是缓兵之计?还是别有所图,妄想用蜃楼的阴暗面来策反他?

“我还没有愚蠢到想策反你,我所说的,是对着全蜃楼所有人的……”

“所有媒体,立即关机,违者将以叛国罪即刻处刑!”

不等严无忧说完,虞薇便亮出警徽,从手提箱中取出一把冲锋枪。

“所谓的箱庭,就是将蜃楼营造成一个缓冲带,封锁崩坏圈·蜃楼鬼市,一个随时会化为地狱的区域,来防止第二次大灾变的隔离罩。

然后,从今天起,我将解放崩坏圈。

这意味着,所有人都将成为冥河实验的试验品,要么进化,要么消亡。”

严无忧刚刚说完,在展厅中就出现了结晶破碎的声响,不是一声,而是接二连三如同雪崩的声音。

声音来自凡尔纳号本身,这艘活着的舰船,不知何时被收容物·曼殊沙华渗透了。

“说完了么?”,于连阴沉的问道。

“没有。”,严无忧戏谑道,

“那就留着下地狱说吧。”

极速流转的链刃搅动浓郁到近乎凝形的黑烟,于连以硝烟与火奏鸣了疯狂的克罗地亚狂想曲。

严无忧嗤笑一声,正要如上次在钟楼所做的那样,以无与伦比的灵能压垮于连时,一道璀璨的光芒自于连身上绽放。

圣剑的光芒,庇护着于连,赐予他恒久不灭的神性意志,在这个呼吸瞬间,他无法被阻拦,亦无法被摧毁。

“我还没那么想杀你。”

严无忧有些苦恼的扶着额头,另一只手悬在空中,张开的手掌,就好像红色信号灯一般,将于连逼停在原点。

他们之间的差距,虽然只在咫尺之间,却仿佛隔着一道天堑。

下一刻,圣骑士持剑闪现到于连身前,轮转剑刃,像是切断了于连与眼前敌人的某种联系,让于连得以喘息。

自严无忧身后,一道电梯升起,普布留斯教授从中走出。

紧握着手杖,甚至能隐隐听见冰层破碎的声响。

“你应该死在月面崩坏圈的!”

“很遗憾让您失望了,回来没找老师叙旧。”,严无忧苦笑道,看了眼手表,像是赶时间离开的寒暄。

“我只是你的选修课老师,没必要这么恭敬。”

“那您为什么打算留我拖堂。”

“我为谢朗难过,替他教育学生有什么问题么!”

当普布留斯教授提到谢朗神甫,于连的眼睛骤然亮起,谢朗那个老登,到底还藏着掖着多少重要的事,关于这把钥匙,还有和曼殊沙华的关系。

严无忧叹了口气,和旧时代的老顽固沟通需要耐心,但他的耐心已经不多了。

他拉起了袖口,苍白的手臂上遍布猩红结晶的裂痕,空气也因为这裂纹变得扭曲,像是物理规律被其打乱。

“你劣化了?”

“是的。天上地下都没有容得下我的地方了!”

饶是普布留斯教授见过多少大风大浪,可看到老友的得意门生走上不归路,也不禁叹息。

他们白笛探险团的人,总是树敌无数,太过傲慢与清高,以至于当好人不成,连做崩坏圈的狗都不让了。

“为了活着,我需要曼殊沙华,也需要那把钥匙,老师。”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现在,立刻,马上,我就会把你送进棺材板里,压在墓碑下。”

普布留斯教授举起手杖,眼看这位使徒级异端要出手,严无忧却处事不惊,用那只露出的手压下帽檐,留下临别赠语。

“那可太晚了,再见!老师,我可不想看到凡尔纳号成为烟花后坠落。”

下一刻,严无忧分解成碎末,散入炼金云雾中,尽管是障眼法,却没人能阻止他。

不仅是与危险收容物深度融合的异端,触碰就会被同化,也是因为迫在眉睫的凡尔纳号沉没危机。

真不愧是谢朗的好学生,在设计阴谋诡计是有一手的。

普布留斯教授猛的一踏,令全舰都为之战栗。

于此同时,凡尔纳号的检测报告已经到普布留斯教授手上了,事实上,即使没到,他也知道了。

舰船上方的气囊部分发出漏气声响,自气囊缺口吞吐而出的,又是该死的猩红碎屑,那彼岸的象征。

姑且不论与炼金云雾融合,在高温与摩擦下可能会发生的爆炸,就说凡尔纳号的下坠加速度就显著上升。

所有人在一时之间都站不稳脚步,从摇晃的窗户边,能看到高速下坠过程中,气囊与云雾摩擦的火光……

短时间内爆发了太多事件,无论新闻媒体,还是观光游客,脑子都快宕机了,消化这些负面新闻,反而成了压垮他们心理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

能使用的逃生设备已经用完了,剩下的是生还率不到千万之一的倒霉蛋们。

于是秩序开始崩坏,人们推推搡搡,集体潜意识中的恶,开始遍地开花。

抢最后一线希望,最安全的位置,最有可能生还的位置,最不容易被人发现的位置。

鲛人特征的母亲将孩子塞进水族箱里,并慈爱的叮嘱道。

“躲好了,无论何时,都不要被发现。”

“妈妈,你呢?”

话音未落,就有失去理智的人冲到水缸前,想要占据这片宝地。

就在鲛人母亲要在推搡中被踩踏时,虞薇看不下去了,叫来申平轻易解决掉这群懦夫。

“老板,上面怎么说?”,申平问道,眼下能靠外界提供救援了。

虞薇扶起鲛人母亲,将她带到水族馆边上,然后摘下手套,踩碎里面的终端机。

“没有救援。”

这个绝望的回答背后,只有一个理由,涉及了收容物以及重要信息。

“老板,我们走吧。”

申平劝谏道,虞老板就算身份尊贵,可失去支援,在这必沉的事实面前,也不比普通人强,他这几年也就遇到这么个不错的上司了,要知道以前他都是摸鱼划水从不加班的。

“我又不是小女孩了,用不着你操心。”

虞薇挥了挥手,示意申平滚蛋。

“就算今天是蜃楼最耻辱的一天,也不差老板您一个!”

“你说话可真官腔,你这头有家能回的猴子真让人讨厌。”

猴子脸的申平听到这话后,不禁拉下黑脸,不过终究是没走,反正对他来说,什么时候都能走,取下手枪保险,接下来将会是力量重塑秩序的时刻。

另一边,在老骑士与普布留斯教授商讨解决方案时,夏洛特公主突然插话了。

“叔祖,人们需要希望。”

“去吧,履行你的家训,但那份恩赐你不得使用,对你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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