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掌向着龙袍、戴凤冠的居士问礼,希言才发现他是一名女居士。但见他雍容华贵、庄严端肃不怒自威,顾盼之际神采凛然。

“我乃则天大圣皇后,你可是大唐子民?”言语间有一种不可逃避的威严,这人竟是中华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

武则天尊崇佛教,有两件事为世人所熟知,一是现今佛教经典前的开经偈——“无上甚深微妙法,百千万劫难遭遇,我今见闻得受持,愿解如来真实义”为她所作,这首偈子作得实在是好,能看到一个谦卑诚敬精勤的修行者,谁能想到是出自帝皇之手?往后有高僧大德想再做一首也无法超越,现在打开佛经,最先看到的便是这一偈语。二是武则天用自己两万贯脂粉钱,依据自己的形象在洛阳龙门石窟雕刻了毗卢遮罗佛,至今依然微笑面对着世人,诉说着平安喜乐、圆满吉祥。

武则天与佛缘甚深。相传多劫以前,佛和弟子去布道,路上遇见一个小女孩,小女孩见佛陀心生敬慕就从路边抓起一把沙土布施给佛陀,佛陀愉快地接受了小女孩的布施,弟子很不解问佛陀,沙子又不能食用,为何要接受?他不知这布施看重的不是物品的价值,而是布施者的诚心、善心,佛陀告诉弟子:“我要是不接受她的布施,多劫以后她就会灭法,要是接受了她的布施,因为这个善缘会使她兴法。”这个女孩便是多劫后的武则天,因诚心供养佛,获福报成为女皇,佛陀以慈心相待,佛法得到她的护持而兴起。

有趣的是,六祖惠能大师与则天皇后是同时期的人,当时惠能大师开坛讲法桃李遍天下,则天皇后自然也听闻了他的名号,只是数次召见皆未能如愿。在娑婆世界不曾见面,此时倒有了闻法的机会,因此惠能大师的法会,武则天从不缺席。

听着历史大名人具足压迫感的问话,希言那平静如水的行者心也咯噔了一下,“是,但也不是,大唐距今已过了千年,世界变化很大,但我们也会用唐人自称。”

“已过千年?”武则天仰头思忖道,“不知后人如何评价朕?”武则天立无字碑,有一种说法是功过是非让后人来评论。

希言微低头,避免直视她那极具威严的双眼,“后人对你评价很好。”

“好?你且直说无妨,后代儒生定有自居道德伦理高处无端指责者,就因为吾乃女子身,朕这皇帝做得不比任何男子差罢!”

希言是那老实修行人,自知要放下世俗之事、熄灭贪嗔痴业火,被她这么问,心中自疑惑中出现几丝不悦,所谓一念嗔心起百万障门生,当下修起那止观的法门来,反复内观这心中烦恼不悦的念头从何而来,过得多时方回复平静。

武则天见他神色烦扰,又埋头沉思,最后重回宁静会心一笑,只道他在苦苦思索自己的提问,所以并不打扰。

希言缓缓合掌,极具慈悲而祥和的眼神看向武则天,微笑道:“凡所有相皆是虚妄,好与差,说到底并无区别,就如同那天上的白云,你说它是好,还是不好?过去未来了不可得,只有当下才是自己。”

眼前这个淡然自若、发出极端平静光芒的普通修行人,用那满是慈祥与关爱的眼神看向自己,一时间武则天没有了先前的倨傲,神色间露出一丝惭愧,缓缓道:“感恩师兄开示。”

在告别武则天后,小瑞霭从希言肩头钻出飞至空中,拍着小手鼓掌道:“希言居士你修行进步真是神速。”

希言微笑不答。

瑞霭道:“世人皆爱荣华富贵、香车美人,因此产生了强烈的我执心,把那肉体的享受当作真的,最后是万般带不走,唯有业随身。修行人,还是要有一颗平常心,富贵贫穷都不执着,似则天皇后这般达到权势的顶峰,事过千年却仍然记挂着帝后身,此般修行真是如蒸沙石、欲其成饭,可不糊涂吗?”

希言心想自己在娑婆是一名普通的居士,倒没什么特别执念。如若自己是那亿万富豪,金银珠宝傍身,受万人追捧,是不是也会产生强烈的身份认同而自视甚高,贪于享乐而退却道心?如若自己生于战乱,颠沛流离昼夜不安食不果腹,又哪来心思修学?可见修行还是平凡、有苦有乐好。

在瑞霭的陪伴指引下,希言居士于净土世界精进修行。初时他想吃饭面前就出现美食佳肴,想休息就有高床软卧,想持名念佛手中就出现金刚念珠,到后来逐渐放下才知这里并不用饮食、睡觉,都是随自己心境所变。诸上善人俱会一处,只盼互相成就,处得久了才发现不用在意别人的目光,无需琢磨那人情冷暖,好不自在!又无疾病缠绕,四时适宜,兼诸佛高僧大德传法,希言时刻法喜充满、成就甚速,在此间修行三年,似乎就感受到《般若波罗蜜多心经》观自在菩萨那五蕴皆空的境界,真是能度一切苦厄,真实不虚。只是尚缺验证,不知自己是否真的已经证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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