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时。
敲门三遍不见有应,姜小华便轻轻推门而入,只见朱袭明蓬头垢面,眼周乌黑,目光毫无目的地漂荡,整个人像被抽离魂魄,躯壳空空。
姜小华连忙上前将他扶起,可他沉得像尸体,定在地面一动不动。
“师兄!”姜小华急切唤道,清凉仙音穿过朱袭明的印堂,朱袭明神思渐回,干裂的嘴唇略微张开:
“小华。”
昨日到今日,短短几个时辰,好像过了一万年之久,无上仙身活得竟如炼狱鬼魂一般。
可笑……
.
午时,刑场。
天地阴沉,飘风哭嚎。
百姓围着刑台,伸长脖颈,见证罪人受刑。
锐竞面目被碎石砸得血肉模糊,头颈上方,一横森寒铡刀。
崇养司弟子个个看好戏的神情。
驱魔司众人睚眦俱裂,腰间佩剑不甘地铮鸣。
王城总司长池磊坐在最高处,神情严酷,深红披风犹如一面僵硬的旗帜。肩上红鹰转动金色禽眼,冷冷看向躁动不安的人群。
人群自动分开,从中走出一人,衣袍落尘,周身缭绕一股清傲仙气,好似混沌初开时一枚杂石顽玉,叫人止步三尺开外,不敢直视。
池磊鹰眼微眯,手中明珠黯然失色。
朱袭明一步一步,走向刑台,每一步,一道烈焰寒霜。
他在刑台边缘站定,转身,面对众人期待、崇敬、嫌恶、戏谑的目光。翻手,狼犬魔骨现出,在掌心上方不停旋转,米粒大小的古咒字迹微微凸起,透出诡异的邪气。
众人后退一步,屏住呼吸。
他静静看着魔骨,道:
“这是梭罗魔骨,上刻梭罗魔咒。”
众人惊骇,仙剑颤抖。
传说中,梭罗魔骨是复活梭罗魔的唯一魔器。复活梭罗,光有魔骨不够,需以千岁以上大魔之躯祭寄魔骨。
“梭罗魔骨寄骨鳄魔,待梭罗魔气完全吞噬鳄鱼魔躯,梭罗魔,得以重生。”
“朱袭明,这些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你如何证明梭罗魔骨可令寄骨魔物隐藏真身魔气?”池磊问。
驱魔司众人心头打鼓,是啊,代司长该怎么自圆其说?这么短的时间里,哪里去寻千年大魔祭寄魔骨?就算寻得,引来帝都,锐竞早已人头落地……
朱袭明不言,狭长眼眸之中寒风凛冽,眼底深处,一片冰冻荒野。
他忽然觉得这两千年来活的尽是虚妄。
天地为盘,帝都,一颗小小棋子。
而他,是比棋子还小的沙粒,随江而起,随风而逝。
他得面对今天。
用自己的性命,成全真相。
飞鹤剑雪亮一闪,割破他的手掌。
血液飞溅,咒字迅速将这珍贵的血滴吸进魔骨,魔骨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他冷冷一笑,好似脱魂。
“师兄!”姜小华欲要上前,被旁人拉住,她甩开那人抢出几步……脚跟突然定住,嘴巴略微张开,双眼渐渐发直。
那副邪骨,梭罗狼犬魔骨正在升高,触碰红鹤仙的头发,额头,鼻梁,下巴……
将整颗脑袋吞没。
凭空一声狂笑!黑气兀地荡开,绕着崭新的魔躯不停旋转。
众人惊,惑,哭,怒……愤、悲、怨、骂!
红鹤仙人——
朱光守八方,日月佑长生的红鹤仙,被世人称颂千年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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