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王璞朗声说道:“昨夜我对郭仓子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此人已幡然悔悟,自承在五月二十一日前曾三次窃取钥匙私开库门,累计盗窃外仓绢帛九匹,并藏匿于自家左厢房的柴草堆中。

此外,此人也吐露了快班班头李骥、衙役杜武在查探期间乘机窃取并私分绢帛九匹的罪状。”

若是放在三日之前,听到诸如“晓之以情”的无耻说辞时,宋义在暗骂之余还能庆幸自己没有沾上这桩烦恼。

不过,当下他已经在刘秉义的要挟下亲自下场,再听到言之凿凿的证据时自然心生不妙。

他下意识的往堂外瞥了一眼,寄望于有人能够赶快去收拾首尾,而后对上黄友义正词严的申述起来:“县尊须知,王璞是以嫌疑之身私自离开居所,即便他不曾潜逃,也该责打五十臀杖以儆效尤。

此外,此人口口声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但属下猜测他必然对郭仓子使了手段,更是罪上加罪......”

见宋义啰嗦个没完,黄友不禁面现鄙夷之色,都到这个时候了这厮还想着故技重施,搞一出拖字诀。

“宋义,你有话也要等到起获赃物再说!”他不假辞色的打断了对方,但正欲安排人手去拿郭斗时却发现身陷两难。无他,赃物与嫌犯份属两地,而他能够完全相信的只有戴崎一人。

“戴先生,起获赃物一事本官交代给你。”稍事片刻,黄友扭头看向了刑房帖司,正色吩咐道,“孙觉,你带人走上一趟,速将仓子郭斗带到此处!记住!此行若是还有人胆敢通风报信,不论涉及到谁,本官必定一体拿问!”

孙觉听出了其中严厉的警告意味,也明白只要戴崎能起获赃物,郭仓子无论如何都脱不了罪。因此,即便瞥到了宋义急迫而又殷切的眼神,他也只能视若未见,走到堂中应承一声便转身离去。

而在这两人相继离去之后,黄友再度下令,即刻羁押李骥、杜武,只待郭斗招供便一并发落。

一堂之上,黄友端坐不动,只是冷冷的注视着宋义,气氛一时显得凝滞。

而宋义虽然心虚,但值此关键时刻,脑子也在飞速转动。

一堂之外,躲在人群中默默关注着审案进展的刘秉义虽然有了动作,但他派出去的人手却被新募的两名衙役喝止住了。

戴崎带着起获的赃物率先返回。他冲黄友拱了拱手,简单回了一句“幸不辱命”!

片刻之后,依旧绑缚着双臂的郭仓子被孙觉带到,但其人腹部那道刀痕看起来就颇为刺眼。

不待黄友问话,宋义已经开始发难:“郭斗,你腹部的刀伤出自何人之手?”

郭仓子下意识的扭头看了王璞一眼,顿时觉得肝颤;但对上宋义的目光时却让他心中一暖,同时也察觉到对方在暗示什么,便大着胆子指斥道:“是王璞!此人深夜持刀威胁......”

不待他把话说完,宋义已经径直把他打断,而后面向黄友:“县尊,郭仓子好歹也是县衙中人,而王璞却是一介人犯!依照我朝律令,人犯于深夜持刀杀伤公人乃大罪,属下恳请县尊对其从重治罪!”

虽然明知此人抢先说话是有图谋,但大堂外挤满了听断之人,且这番话说得并无错漏,黄友只得按下心中的怒意,下令先把王璞锁拿起来。

皂班衙役还在一旁给人上铁链,却见宋义再度说话:“世人皆知,屈打成招得来的供词作不得数,莫非人犯持刀逼问的证据就能作数?另有一节,人犯既然能翻墙入室持刀逼供,难道不能偷入郭斗家中蓄意栽赃陷害?一言以蔽之,人犯所言不足取信!”

话说到这里还不算完,这厮索性高高拱手,言辞恳切:“县尊,王璞虽是读书人,但此獠卑鄙、凶狠、狡诈,实为读书人中的匪类,你可不要轻信对方以致县衙上下俱自寒心!”

这话已经上升到了逼宫的程度,言下之意,你黄县尊若是执意要处置公人,便要做好众叛亲离的准备。

黄友当然不是一个押司三言两语就能威胁得了的,听了此话之后只能让他痛下决心。不过,尽管他更加倾向于王璞的说辞,但不得不承认,持刀入室逼供的做法的确是硬伤。

年轻人,做事还是毛躁了些,给人落下了口实!

正自犹疑间,郭仓子得了点拨后接着反咬一口。

此人膝行几步,哭嚎出声:“县尊,县尊呐,小人厢房里藏的绢帛肯定是出自王璞的手笔,小的说过的话也都是他拿刀逼的啊!你是不知道这厮有多凶狠,简直是......”

郭仓子卖力做了一通哭诉,只听得黄友对着王璞看了又看,面现不可思议之色,而且堂外的闲人也一并哗然。

见眼前形势一片大好,宋义再度跟进补刀:“众人皆知外仓失窃绢帛二百一十八匹,数十衙役费尽心力方才如数追回。然则此獠自觉赃物藏得隐蔽,前番攀污不成竟又另生毒计,实在是视律法为无物。县尊,此獠累犯大罪,且无丝毫悔过之心,当予以重惩方能为后来者戒!”

话音落下,外间群情汹汹,喊打喊杀声响成一片。

便在此时,王璞奋力挣脱衙役的压制站起身来,旋即环首四顾:“都说完了吗?要是无话可说,且竖起耳朵听我分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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