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回望我这一生,是得到又失去的一生。可我不后悔曾走过这一遭,遇见该遇见的人,受该受的苦。各守各孤寂,各得各圆满,只是偶尔,还是会怀念起最初的他们,怀念起身在玉楼阁身着黄金缕的日子,意不在富贵荣华,意在无忧无虑。
第1章褪花新绿渐团枝
贞明十七年,大雪,昭仁皇后薨于崇州,刺史李邶风向帝王禀陈凶讯。
驿信飞传,丧钟訇然。乌黑羽翼的飞鸟在长鸣的悲声中静默栖落。鹅毛飞雪伴着凛冽冬寒,不过两三日,噩耗就传遍了大历王朝所有的繁华城镇,一时白简纷纭,举国恸哭。直至十年后,许多人家的门前依然挂有悼念昭仁皇后的孝巾,更有甚者至死未摘。
太子越遵母遗旨,将昭仁皇后的尸身就地焚化,后怀抱其骨灰盒北上归京。
先皇后终生朴素怜贫,死前传旨,命丧事一切从简,不许奢侈,不许扰民,不许耽误婚嫁农事,不许籍此巧立名目压榨百姓,并令未来三年户税减半。
大历税种主分三类:商税、农税及户税。
户税是由人头税与宅地税合并而来,创立之初是为抑制土地兼并和人口增长,促进社会公平。人头税主要针对生子在两人及两人以上的家庭,宅地税则由地段和面积规定。为防止税负转嫁,大历严格规定了不同地段和不同房屋的租房价格,各州县立上下两级税务司,均会不定时对地租与房租的价格走访抽查,二者是相互监督而非一方从属于另一方的关系。
农税分田税和收成税,田税针对地主,税率很高。收成税则针对佃农和自耕农,说是税,但在实践中税率往往极低,且只需上交实物,大多时候都只是一袋米和一匹布。这些实物税不必上交朝廷,各州县可以留作自用,或遇灾年,则非但不可收税,州县还有义务自行对受灾农户发放济灾物资。朝廷会派专员前来查看济灾情况,来使一明一暗,互不统属,互不相知,各皆依事实奏定褒贬,结果会直接影响当地官员毕生的仕途考核,意在减少腐败和官商勾结。收成税的设立,实质是为了减轻贫民负担,推动农业发展,也是出于税负转嫁的担忧。
每年春秋两季收税,十五户为一里,五里为一乡,十乡为一县,四县为一州。里长负责收集实物税和进行民意调查,调查范围主要包括租金问题和生产困难,最后由乡长汇总,递交县令,再呈送各州刺史。如果有地主的租金规定超出合理范围,存在转嫁赋税的嫌疑,便是欺民害农,罪犯上三条,须由各县收押,再移送州府统一审查,一旦定罪,轻则流放罚款,重则杀头抄家,罚款与抄家得来的财物须由该地主所在乡里的各户人家均分。
昭仁皇后姓萧,单名一个姝字,曾为盛元帝长女,金枝玉叶的公主,亦是贞明帝发妻,母仪天下的皇后。她尊贤重道,爱民如子;终此一生,为百姓殚精竭虑,为天下万民鞠躬尽瘁;她致力于制度革新,将维护旧贵族利益、剥削底层百姓的法制体系彻底颠覆。
她是无数贤臣良将追随敬爱的明君,是千千万万的寻常百姓铭记爱戴的国母。
这是她的故事,也是他们的故事。
他们是那个时代最平凡的一群人,却做成了最伟大的事,自此名载史册,熠熠卓尔。在那些人中,有的是农民,有的是猎户,有的是体制内的底层衙役,有的是数十年郁郁不得志的寒门士子,还有的,被他们原来的阶层抛弃排挤,从云端坠落之后,才看清人间原初真相,才识得所谓尊贵身份掩盖着的,是怎样虚伪残酷的剥削事实。
他们拥有共同的理想:四海升平,天下为公。
惜何以乎,逝者如斯;幸甚至哉,与子同袍。
这是发生在异界时空的故事,那些可敬可爱的人,曾经活过,向来鲜活,会永远一如初见时候那般青春洋溢地活在观者心底。他们会被记住,会被素不相识的人深爱。
在那时空中延续千年的首个大一统帝国崩溃后,中原大陆进入了五国割据时期,其中,大历建国于苕河以北,毗邻戎狄,于贞明朝始,内政清和,版图增长,得与西戎北狄百年交好,无有战事,并在后辈君王手中逐年强盛,终于在第五代结束了百年纷争。
故事开篇,源于传闻。
传闻贞明帝后相识于微末,珠联璧合,情深义重,并称贞明二圣。流芳千古的帝后共治,为后世子孙奠定了坚实的统一基础。
言归正传,话说洪德二年谷雨,那时帝尚且非帝,后尚且非后。昭仁皇后萧姝尚且只是朴元山上一守塔居士,贞明帝宋七星亦只是除佞塔旁一剃了度的假和尚,均皆前途未卜,彼此相依为命。萧姝和宋七星后来有时会不约而同地想,若非那人的到来,他们也许会在朴元山上待一辈子,也可能会因想去闯荡江湖而在某年某月某日突然诈死。
犹记得,那是洪德二年的春四月,朴元山上的桃花开得正艳,朵朵粉红鲜妍绮丽,山腰上的风与雾交叠氤氲,给晚春新种的麦子送来沁香水汽。大雪兆丰年,雪消春雾浓,萧姝心想,或许又是一年好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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