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学堂上,夫子让众人论人性本善抑或是本恶这个问题。

众人各抒己见,纷纷举出典籍中或是身边发生的人事做例子。夫子故作高深,眯着眼听着,一下一下地顺着自己的胡须。

“这问题也太难了吧,各有各个说法,都说得挺有道理。”林玉墨说。

最后,夫子出声:“都说完了吧,那我……”

“夫子,八殿下还没说呢。”慕容故打断了他的话。

夫子斜看了一眼林寒酥,心道她能有什么好说的,不过为了彰显自己的不偏不倚,还是让她说两句。

“八殿下,认为如何?”

林寒酥疑心慕容故特地提及自己是别有用心,但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犹豫着没有说话。

夫子以为她是无话可说,冷笑一声:“八殿下,但说无妨。”

“我……我觉得初生的孩童不知何为善恶,他们的善恶根本无从谈起。”她看了看案台,拿起一张没有书写过的宣纸,“初生的孩童就像是一张白纸,未写一字,如何能判断其好坏。”

话说到这里,众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她。其中林玉墨很信服她说的话,情不自禁地点点头。

林寒酥好像受到了鼓励,继续说:“谈论一个孩童的善恶,犹如对着一张白纸,还妄图从中评鉴其韵味。”

“荒唐!”夫子怒道,“这可是圣人传世之言,岂容你置喙!”

林寒酥:“……”

众人看出夫子脸色不好,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

唯有慕容故姿态轻松,说道:“可是夫子,八殿下说的也不无道理啊。”

“黄毛丫头哪里来的道理!怪不得让临安公子生气。”夫子起身冲到林寒酥面前,“我今日问你的是,人初生之时,若不加以干涩,他会是善还是恶。你不依此回答,反而说些怪异的观点,还说圣人不是!品行卑劣,令人侧目!”

“这世间善恶本就不能一以贯之,就算是圣人教弟子的孝道,也有子游不敬、子夏色难之别。再说世人所说的善恶,都建立在人的做事是善是恶之上。可若人做了恶事,却无人知道其是否怀有邪念,又当从何判断呢?”

“作恶多端怎么可能心怀邪念!”夫子气得咳嗽了两声,“偷盗之人往往从祖上就开始偷窃,而大家之后大多良善,有些事情从出生就已经注定!”

“可是……”林寒酥皱眉,“世人都说我阿爹是天之骄子,您却说我卑劣……这就不合乎情理。”

如若林寒酥从圣后圣爵有所继承,那骂她卑劣又是在骂谁呢?

“诶,夫子,今日时辰差不多了,你早些回去休息吧,别因为给我们讲学累着了。”

林玉墨连忙打断林寒酥,生怕他们再说下去,闹出人命来。

夫子愤然离开,有一些伴读跟了出去。

“夫子怎么走了?”林寒酥不解地问,看向刚刚劝说夫子离开的林玉墨,“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吧,夫子是说不下去了吗?”

她眼神露出些许无辜,让夫子生气又不是她故意的。

“你快闭嘴吧。”林玉墨说罢,甩甩袖子走了。

另一些伴读跟着林玉墨离开了,转眼间学堂只剩下了她和慕容故。

慕容故朝她走了过来,笑得很开心:“不错,这夫子说不过你,又不愿意承认自己落了下风,只好一走了之。回头他又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要到处拿你对圣人不敬说事。”

“那我也到处说,说我是从他平时讲学的内容里学得这些事儿。对圣人不敬的,是他的学生。”林寒酥说道。

慕容故听后,噗得一笑。

“好想法,”忽然他又把话一转,“那你想好怎么应对你三哥哥了吗?”

林寒酥一时说不上来,她看着慕容故,不想和他有太多瓜葛,但又不能和他突冲突。

她缓缓地说:“南璃国大皇子,有什么办法吗?”

“依吾之见……”慕容故说话总是面带笑意,看起来霁月清风,“八殿下只需静观其变。”

“嗯?”林寒酥疑惑。

“眼看着三殿下既在朝中变法,又要出征幽国,风头比往日更盛,自会有人来出手将他拉下的。”

林寒酥冷哼一声:“可这种事情,要一直等吗?等到什么时候?”

他却笑了笑:“快了。当务之急,殿下要考虑的是如何丰满自己的羽翼,失去了林青山的保护之后,您当怎样立足。”

他的话让林寒酥愣了愣,他的话听起来完全是在为林寒酥考虑,反倒让她惶惶不安了。

北山之上,玉眠峰的两位道主登高而立。

“那日若不是你拦着,我就留下了八殿下。”洛水道主叹息。

“我们怎么好和三殿下对着干。”碧水拍了拍他的肩膀,“三殿下没有明示我们可以这么做。八殿下要是用了玉眠峰卷宗上的法子修行,之后才和三殿下起了什么冲突,我们玉眠峰找谁说理去?自从圣爵死后,门内本就没有几个实力能抗大旗的了。”

“可是我就看不得这孩子在山下受苦。”

“当年只收了难书一人,就是怕玉眠峰既有皇子又有公主,会引起圣王猜忌。可如今你若将八殿下留在玉眠峰,这之前做的一切有什么意义?”

“圣后不仁,一意孤行,不爱自己的孩子。可这是叶骁的孩子,让我怎么看着不管。”

二人都知道在这山上拌嘴不会有什么结果,索性一前一后回峰门了去。

半个月后,人们迎来了过年的日子,大街小巷挂起了红灯笼。

一臂长的方箱子,两个太监一起抬着走,月行一个人搬着一个,走在前面给两个太监引路。

北苑屋中,林寒酥坐在碳火旁边看书。

“八殿下,这些是三殿下送来的。”

林寒酥放下书,看了看两个箱子中的东西。

除夕当天,月行就帮她换上了红色的新袄子,还带了两个兔子尾巴毛做的头饰。

圣王主持家宴,林寒酥抓了一把零嘴,在院子里找了个角落坐好,旁边是站着一言不发的月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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