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皇宫。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几簇淡烟衰柳在这深宫之内。

御书房,烛火明亮,书案前呈放着堆积如山的奏折。

永定帝正埋头书案前,只见他随手拿起一份奏折略略瞧过几眼,便大笔一挥扔到一边,然后又快速的投入到下一份奏折中,整个人宛如一个冷酷的帝国机器。

大太监廉贞进殿看见皇上竟然还在忙碌,忙放轻了脚步转身示意小太监都轻巧着点,几乎无声无息的换了盏新茶,心想皇上可真是勤政,从早到晚都在忧心国事。

想到这里,廉贞苦心劝道:“夜深了,陛下,您该歇歇了。”

永定帝却头也不抬的答道:“朕三十有五岁即位,没一天敢懈怠,征战风霖,讨伐南诏,定北疆,靖南疆。可如今,北疆失利,南疆反叛,眼看祖宗江山即将丧于朕手,朕有何颜面见先皇?见我大月的列祖列宗?况且,朕如此勤政,也是要向天下人证明,朕才是最有资格坐稳皇位的那个!朕才是继承祖宗江山的那个!天命之子!”

“陛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您又何苦执着于那群刁民,为他们损伤龙体反倒不值。”廉贞说完这话后,殿内的空气安静到了极点。

见皇帝沉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廉贞便识趣的退下了。

此时从窗外吹进一阵南风,永定帝闻着这东风的甘咧竟然萌生了困意,他撑着头倒在书案上伏案而眠。

梦境的画卷徐徐展开,天聪二十三年秋九月,天聪帝萧桓罕见的选择了冷落已久的长子萧权跟随车驾东巡泰山祭祀,反而将素来疼爱的小儿子萧韶留在京中等候,父子二人巡行至十一月底方归,彼时京中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太子之位将会花落谁家?

泰山帝王庙内,年轻的皇子萧权正穿戴着嗣君的冕服代替皇帝主持祭祀,只见他环顾左右,确定祭祀规格仪轨无误后,才命令乐官奏乐。

萧权唱起了颂扬先祖德配上天的雅歌,“维天之命,於穆不已。於乎不显,文王之德之纯。假以溢我,我其收之。骏惠我文王,曾孙笃之。”

一曲唱完之后,礼乐之声延绵不绝,萧权仍旧对着历代先祖的牌行三拜九叩之大礼仪,礼毕后才小心起身缓缓退出庙外。

萧权刚走出祖庙,便有一位穿着紫袍的侍者对他说道:“大殿下,陛下请您廊下相见。”

萧权狐疑的盯着那紫袍人,心想父皇怎会召他在廊下,莫不是别有用心之人想假借父皇之命加害他?

紫袍侍者却只是淡淡笑笑然后对着萧权亮出黑色檀木令牌朗声道,“此乃听风阁阁主之令,陛下有令,请大殿下溪风亭一聚!”

萧权一见令牌便要下拜,那侍者却急忙拉起他道:“殿下万万不可!此举有失尊卑!陛下确实就在前方廊下溪风亭,您随我去就是了。”

萧权听罢便乖巧的跟在侍者身后。

不一会儿两人穿过一片园林后,便来到了溪风亭。

彼时天聪帝正在坐在亭间看着远水长天惬意的品茶,见大儿子来了便邀请他一同品茶观景。

“权儿,今日祭祀你可还适应?”

天聪帝关切的拉起儿子的手问道。

“父皇..儿臣惶恐。”

萧权面上震惊不已,父皇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近过他了,往日对待他都是一副疏离至极的样子。

“其实在朕十二岁的时候,也曾跟随祖父到此,那时朕还记得朕在这亭子里跑来跑去摔了个狗啃泥,祖父瞧见心疼不已一把将朕抱起放在他老人家肩头。”

天聪帝说完哈哈大笑,似乎是在怀念那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父..父皇”萧权惊讶的说不出话,父皇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为什么要提起曾祖父,要知道曾祖父可是大月开国皇帝,是终结乱世天命所归的大英雄,世人皆知其严厉刚烈,不曾想这位叱咤风云的大帝也曾有铁汉柔情的一面。

这时,起了一阵凉风,引起天聪帝一阵剧烈的咳嗽。

萧权见状连忙关切的递上茶水又帮其抚平后背。

天聪帝享受着儿子的安抚,那双手掌的力道刚刚好,他闭着眼睛惬意道:“权儿,你是个孝顺的孩子。朕冷落你这么多年,你可曾怪过我?”

彼时那双按摩的手掌停顿了一下接着便依旧耐心的为其推拿,只听萧权轻轻说道:“不曾怪过,父皇对儿子做什么,儿子都心甘情愿。”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儿子!这才是我大月未来的皇帝该有的气度!”

天聪帝说完转身将儿子的手握住,他语重心长对儿子说道:“我儿,你看我,今年我才四十有七!可是我的身体却大不如前,面容亦愈发的苍老,我儿,我有预感,我恐怕活不过金年了!想当年,我祖我父也是在五十岁的关口就死了!我们虽贵为天子,可是和常人一样还是会死,这是命定的事,世人都要走这条当走的路!”

“父皇,不会的,您会长命百岁!”

萧权眼见老父亲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心头不禁涌起一阵悲伤。

“我儿,你要听!这大月迟早是你的天下!你要做一个好皇帝,你要好好治理这个国家!只是,有一件事,为父求你。”

天聪帝紧紧拉着儿子的手,好似是在交代后事一般。

萧权此刻早已是泪如雨下,“父皇,不要这么说,不要离开我,父皇!”

“儿子,你要善待你兄弟!我知道你兄弟嫉妒你,但是你要宽宏待他,因他是你一母同胞兄弟,你们骨肉相连!”

天聪帝说完好似胸中一阵咳嗽不止,没过一会儿就绝了气息,徒留无助的萧权伏在父亲的逐渐冰凉的尸身上痛苦不已。

梦境似乎还在继续,永定四年,萧权已登基为永定皇帝,只是京中有关他篡位的流言从未止息,因先帝未有诏书传位,坊间便流传是大皇子拿衣服捂死了老皇帝又逼走了本应继位的二皇子,二皇子流落民间伺机复位。

萧权为这可恶的流言杀了一批又一批的人,可是流言却愈演愈烈。

“兄长,好久不见了。”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