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傍晚的校园里人头涌动,学生们三三两两的成群结队,有分享八卦的姐妹团,有一边吐槽老师一边掏出手机炫耀五杀战绩的废材哥儿们。

是的,林野也是废材哥们中的一员,只是他与周围激情四射的寝室哥们有些格格不入,神情恍惚。倒不是被舍友排挤了,都一起生活到大三了,寝室哥们间虽然各有各的脾气性格,却也都磨合的很好。

让林野精神恍惚不在状态的不是其他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源于十分钟前,他手机亮起的一则公众号推送。

公众号“看理想”最新推送标题“第一届宝珀理想国文学奖揭晓,青年作家双雪涛凭《飞行家》摘得首奖”

“!!!”

任何言语无法形容林野看到这则消息时内心的震动,那并不是发生在身边的奇观引起的瞬间激动,感叹。而是明明确确知道自己的人生即将迎来前所未有变化的说不清是喜悦还是迷茫的情绪。

那是2024年元旦的傍晚,林野收到一笔压了将近半年的稿费,林野兴匆匆的给杂志编辑发了感谢的微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不客气林野老师,你收到的稿费是您应得的,是我们对不住您,拖欠了这么久”

林野正准备再客套两句,就看到对方正在编辑的对话框消失,随之而来的是

“这也是我们杂志的最后一笔稿费了,我们计划停刊了。”

林野的收到稿费的兴致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自千禧年以来,出版行业是越来越难,以前纯文学小说动辄卖二三十万的时代已经消逝远去,面对视频,网络、游戏等娱乐化的冲击,纯文学领域的读者日渐缩小。

也许有些人会斥责这是文化的倒退,但是林野知道,这是人类本能的选择,说到底,小说自出现之初,就是属于大众娱乐,其中的文学意义那是后来的事了。

而面对能直接刺激感官的新型娱乐产业,溃败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实际上,几乎每年都有停刊的杂志和倒闭的出版社。

虽然如此,即便如此,林野还是觉得不甘心,他从念大学时就开始写小说,从无人问津到如今偶有杂志愿意收稿,他用了整整十年。

他还记得去年有个编辑请他给自己的中篇小说写个序言,那是他第一次被省级杂志收稿,实在没忍住,在序言上写到:

“我决定写这篇小说,是为了挣钱。我不是缺钱,而是根本没钱。我身无一技之长,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肯坐班,最近几年靠朋友资助和网贷活着,滋味很不好受。而且这种滋味越是不好受,我越觉得贫困必须忍受,精神必须富有。这很幼稚......

......打小我就知道,我和生活有一道鸿沟。我跨不过去。跨不过去就不跨了,我选择在谷底虚构世界,或者说,借写作之名逃避生活......”

十年来林野通过写小说不断认清自己,他自恋、自私、懦弱、狂躁、无能等等,但是他没办法,他只会写小说,也只能写小说。

咚的一声落水声,打断了他迷茫的思绪。

是微信通知。

“林老师,作为您的编辑,这话本不该我来说,可我确实忍不住想趁着这个最后的机会说点掏心窝子的,老师您的写作技法纯熟,不亚于名家大师,是我见过所有青年作家里首屈一指的存在,但是,最核心的也是最为致命的,您并没有写小说的灵气

请原谅我的直接,但是老师,十年来,艰苦的,同质的生活,一天接着一天的重复、不健康的劳动已经把你摧残得不成样子。

林老师,年轻时你走了《圣经》上说的窄门,现在是时候回头了,去走宽阔的门吧,因那门是宽的,路是大的,进去的也多。”

“去走宽阔的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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