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经历了白天屠杀的东安集更像是鬼蜮一般,虽然尸体已经被军队和百姓处理了,但是空气中飘荡的血腥味想抹去是做不到的,那需要很漫长的时间,就像身上的伤疤一样,越重的伤疤越需要时间才能结疤,而且有的伤痕是永远结不了疤的。
魏石的住的地方离易无锋的院落不远,门口还站了一队京城的城防军,这是监军的待遇,毕竟监军这个职务是独立于军队编制的,就算是易无锋到来也需要接受检查。
“侯爷深夜造访,是有什么急事吗?”魏石坐在厅内,显然也没准备入睡,易无锋看了看桌上的酒壶和酒杯也没管那么多直接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然后一口就下肚了,然后又到了一杯才说:“老魏,今晚你也睡不着?”
魏石看了易无锋一阵见他没有其他意思才叹了口气说:“今天东安集的事让我想起了老家了。”像他们这些做大王的近身侍从的,其实很难会有这种真情流露的,因为他们做的这行就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勾当,没有一分真的,但是今天魏石是真的想家了,他在进宫前家里也是稍有薄财的,在老家自己也是一个小地主的身份,那年他刚成年,家父给自己找了一门亲事,新娘长得挺漂亮的,也就是成亲那天乱兵冲进了他们县城,全县七万多百姓被屠了个干净,自己是躲在水井里才逃出来的,当自己爬出来时整个人都傻了,一家人都被杀了,自己那刚拜堂的新娘子也死在床上,全身都是淤青,衣服被撕烂,被不知道多少人侮辱后再被人用绳子勒死的,他在县里混混僵僵的呆了几天才离开,全县活下来的估计只有几百人,然后他才选择了进宫。
“老魏。”易无锋没有多余的话直接端起了酒杯,有时候话多了没用。魏石愣愣的看着他,在他眼里自己就是一个奴才,而武军侯那是东图国上面拔尖的那一波人,他慢慢的笑了:“侯爷,你这是屈尊降贵有事需要奴才呀!”
易无锋也没想过这么简单就收腹他,作为在宫里呆了这么久的老人,他怎么可能轻易就被人感化收腹,如果真的这样那也是有目的的接近自己,“老魏,今晚我过来只为一件事,南部有多少军队不属于兰亭侯的,或者说他们不会听兰亭侯调遣的?”听了易无锋的话魏石警惕的看着他,就像一头老狼看见不远处的猎人一般:“武军侯意欲何为呀?”此时他已经和易无锋拉开了关系,因为他感觉易无锋可能想收拢军队对兰亭侯进行报复,但是这样做对东图可不是好事。
易无锋当然看出了他的担心,因为换成其他人也会这么想:“老魏,其实这件事你来做也可以,你以钦差的身份给他们下令,要求他们维持自己所在防区部族和东图人的和平,一切等待我们到了查实后再做定夺。”
“侯爷是担心……。”魏石当然明白易无锋担心什么,毕竟东安集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的:“看来是奴才想多了,侯爷吩咐的事情,奴才一定办到。”监军随军出行权力可不小的,不单是监察军队有的监军还能节制地方,例如魏石这种带着清查南部动乱的圣旨的,他就有这么大的权力。
当晚东安集里就冲出八九队骑兵,向各军镇而去,命令有两个,一个是给地方的,令各府县尽量安抚辖区内的百姓,所有后续等武安侯到了定夺,一份却是给各军镇的,令各军镇协助地方官员守卫各城,如有来犯不论是谁可击退,另外在未接到命令前不许擅自离开防区,两道军令都盖了御令各武军侯的虎符印信,目前来说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在南部就算最大了。
离东安集大概七八十里的地方,这里是在一处村落,因为东安集发生屠杀这里的百姓也被吓跑了,现在这里驻扎的是大概八万人得军队,他们的军营没有树立军旗,这是一种很反常的事,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有的事情见不得光。
军营中原本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宅子,现在被顾显占用,院子周围的守卫都往外退了一段距离,因为今天顾显的心情坏透了,有些话他们真的不敢听。
一个茶杯砸在顾言苼的额头上,他目光闪烁着狠厉,今天刚回到军营就被父亲叫到了这里,然后就一直跪在那里,他转过头看了看旁边那个和他同去东安集的将领,心里已经出现了一百种折磨他的方法。
“看,你瞪他有用吗?今天的事情如果不是他在旁边圆场顾家现在只能举反旗了。”虽然最后还是要反的,但是现在可不是时候,关键是南疆那边军队还没调集到位,而东图这边军队却又来早了,如果现在被迫反了,南疆那边肯定来不及接应,无锋肯定会将南部部族军队统一起来对付自己,还有南部这边除了兰亭军外还有几镇军队,合起来也有二十多万,自己兰亭军也不过二十来万,到时候谁输谁赢可不知道,现在哪怕装也要装成忠君爱国的,那些计划遮都遮不赢,这个逆子还想着杀了无锋报仇,当然杀无锋倒是没什么,关键是那里还有一个手握圣旨查办南部动乱的监军,如果能将他们一并杀了还好本来也是这样计划的,可是看着事不可为还冲上去,是怕暴露得不够快?顾显现在都怀疑这个儿子是不是亲生的,今天如果不是自己的副将机智把话勾了回来,那么等待自己的就是马上反叛了。
“你平时在京城横行霸道也没什么,我兰亭郡顾家在东图也算大家族,不怕那些,但是做事要动脑子,别把你那些心思都放在女人身上,她们只会在你有钱有势时向你投怀送抱,有时间多想想顾家为何会走到今日的局面。”顾显越说越气,若不是出现刺杀事件顾家根本就不会落到今天这种进退两难的处境,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邪火蹭蹭往上冒:“今日起不许去见京城那个千人骑万人跨的婊子。”顾言苼突然抬起头有些不满的看着他父亲:“父亲,青衣不是那种女人,她对我是专一的,在那里也只是因为舞艺,她说等她谱好舞曲就离开那里和我双宿双飞。”
“乓!”有一个茶壶砸在顾言苼身前,顾显气的手都在发抖,如果那个女人有那么简单顾家何至于落到今天这步田地,这个逆子……,想到这里顾显摸了摸挂在腰间的剑柄,气的胸口像拉风箱一样,但是最后还是没有下得去手,虎毒不食子啊!最后他只是疲惫的挥了挥手,让顾言苼退了出去。
“顾一,你也下去吧,看紧那个小子,别让他再惹事。”他现在像看了十岁一样,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平时太惯着这个儿子了。
顾一就是顾显手下的八个副将,也是八个义子之一,排行老大,处事比较稳重,武功也是最高的,所以顾显一般都是让他跟着儿子。
没多久一名侍卫进了院子将一封带血的军令交给了他,显然这份军令是从死人身上取出来的,顾显也没嫌弃那血污直接将装有军令的信件撕开,他仔细的看了两遍呼吸更加急促,感觉一口老血就差点喷出:“无锋小儿,你欺人太甚。”这封军令的威力足以将他的所有计划打乱,那些胆小怕事的军镇统兵原本已经被自己吓唬到了计划着跟着自己的,现在有了这份军令他们又怕了,怕被铁甲军收拾,而那些本来就不站在自己这边的,原本就像是散沙一样各自为政,现在他们算是有了主心骨,现在已经想扩大部族和东图人的冲突将变得渺茫,只有看前段时间的效果了。但是他又怎么会知道现在只要和南部部族有点关系的人都在想办法劝说他们暂时稳住别中间别人的圈套。
“传令,明日拔营返回兰州。”兰州是兰亭郡的郡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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