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时格雷终于排查完了监控。
黛尔有监控画面的最后定位是在K11街一家破破烂烂名为“马屋”的酒吧里,格雷赶过去时还没有结束营业。
这名字一听就叫人知道是个什么烂地方,里面人不多,基本上都已经醉倒过去,少数几个还坐着的也两眼发直,唯一清醒的调酒师在柜台后擦杯子。
他上前去才看见柜台转角的阴影里还有一个人,穿了件很长的黑色风衣,脸被堆成小山的酒杯挡得严严实实,看不清楚。
迟疑两秒,格雷还是敲了敲调酒师面前的台面,“嘿,兄弟,昨天晚上有没有一个金发蓝眼,大概5'7''高的女人来过?”
调酒师瞥了他一眼,“我只是短发,不是你兄弟,昨天晚上金发蓝眼大概5'7''的女人多了,你找哪一个?”
“他当然要找他的搭档黛尔警探了。”阴影里的人说。
格雷的手立刻按在了枪上,“你们把她怎么了?”
“冷静点儿,这位……警探小哥,我们只是见过她,而且认识她。”
阴影里的人走出来。
那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女人,因为骨架算不上大,但肩够宽,风衣长至膝盖,简直像一条裙子,里面是宽松的白衬衫和长裤,双手插兜,浑身上下一点儿装饰品都没有。
调酒师冷笑,“谁不认识她呢?”
“???”格雷沉默几秒,“什么意思?”
“看样子你是个很传统的人。”女人用怜悯的口吻道,“那副画已经涨到了四个亿,你们的视频也已经在联邦各大平台累计获得了五千多万播放。”
“……”格雷梗了一下,又问,“所以你们知道她往哪儿去了?”
“不知道。”调酒师擦好最后一只酒杯,“顺便,没有我们。”
说完,她放下杯子,转身去了后台。
女人投来个无奈的眼神,“我也要走了,祝你好运。”
-----------------
血月凌空,滚滚雷声后,一场大雨倾泻而下。
林中的木屋被枝叶投下的阴影遮掩,斑驳的窗子里透出若隐若现的微光,那昏黄的光,呼吸般起伏,又似风中残烛般虚弱、飘渺。
壁炉里木柴燃烧偶尔发出的破裂声是寂静中唯一的声响,雨水重重地敲窗,窗外四起的水雾将景色掩埋,只剩下被水汽冲淡的红。
她坐在沙发上,褐色的发卷倾泻下来,遮住仅覆盖了一层薄毯的身体。她很瘦,皮肤苍白如雪,黛青的血管在近乎透明的皮下游走,像是某种不详的符号,骨骼的两端仿佛要从皮肉里支出来,两条瘦弱的手臂环抱着蜷缩的、畸形的腿,一双失焦的眼睛里倒映着燃烧的炉火。
暗红的地毯铺满了整个房间,上面的纹路早已经模糊,老旧的桌台上零散地摆放着些书,纸张的颜色像是风干的肉皮,被油脂浸成暗淡的黄,干涸的油灯、凝固的蜡块,还有被墨水定格的鹅毛笔。
火光把淡蓝的虹膜渲染成枯木的颜色,轻浅的呼吸淹没在呼啸的风中,叶片簌簌低语,狰狞的枝条抽打在火光照不到的老旧木门之上,咚咚作响,像是有人在敲门一样。
“咚咚咚”
她缓缓转头。
窗外似乎有什么一闪而过,像是错觉。
“咚咚咚”
声音再次响起。
耳畔的低语变得遥远。
树影拉长,从窗户一直延伸到沙发下。布料柔软得像是炮制过的小牛皮,凉意从小腿的肌肤扩散到整个躯体。
“咚——咚——咚——”
声音突兀地落在耳边。
她打了个哆嗦,扯起滑落在腰间的毯子,把自己裹了起来。
“咚咚咚”
“咚咚咚”
……
“咚咚咚”
克莉丝从梦中惊醒。
门外的敲门声还在继续,伴随着一声声急切的呼唤。
她转头看向身侧的画,它被框在画框里,鲜活的颜色却仿佛直接印在了她的眼睛里,幽暗的森林从天空蔓延向人间,热烈盛放的花像梦中的火焰。
《天堂》,据说这幅画很邪门,看展的人多半是要做噩梦的,于是一群宗教人士跳了出来,宣称是因为这些人做过恶,才会看见天堂做噩梦,这是神的惩罚。
这很滑稽,它只是被称作天堂,又不是真的天堂。作者只署了自己的名,画作本身甚至没有名字,是人们从画家的日记、信件里扒出来的猜想,具体内容是画家好像看见了天堂。但依克莉丝所见,天堂、地狱这种已经成为一种形容的描述实在算不上铁证,画家没有什么宗教信仰,说实话,这一点在那个时代才真的难得,毕竟即使是科技发展迅猛的现在,联邦也依然是宗教大国,遍地信徒,互相质疑彼此的正统。
显示器淡蓝色的光洒在她的脸上,她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还有从梦中生长出来的恐惧,藤蔓般密密匝匝地缠在她的心上,钻进肺里,让她呼吸不畅。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