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13区本就是用建筑垃圾堆成的,如今变成废墟,也依旧堆满了建筑垃圾。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乌云笼罩了这座城市,记忆里总是晴空万里的莫拉维斯仿佛历史书上的贴画,空气里弥漫起了某种不详的腥气。

大概是因为潮湿,杰西安慰自己,虽然他分明记得昨天的K13区还像一只恐怖的巨兽,它伫立在那里,投下潮湿的阴影。

石板路面被水汽抹平,月光从云端坠落,碎成满地银霜。

他穿过空荡荡的大街,走进昏暗的小巷。

“咔哒!”

杰西停下脚步,向四周张望。

浓稠的雾气仿佛开了闸的河水,自巷口倾泻而下。

雾气里,有脚步声。

他呆愣愣地看着那片雾,阴影从前端缓缓浮现,像是一个模糊的人形,在对着他打招呼。

冷汗几乎瞬间布满了他的皮肤。

他喜欢现在的莫拉维斯,没有晴天的莫拉维斯像是一盘乱七八糟的沙拉,每个人都可以用自己的想法去改造它。

罪恶像是积攒已久的火山熔岩,MCPD已经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维持治安,混乱变成了失控的流毒,在整座城市里蔓延。

这没什么大不了的,那些卑鄙的政客和吮骨吸血的资本家本就在底层民众中制造混乱,如今不过是从暗地里转到了明面上来。

他们为一个普通的工作岗位设下重重限制,把烂大街的东西包装成绝无仅有的珍品,他们迫使人们没有意义地消耗自己的时间精力,把生产出来的价值层层盘剥,只留下勉强度日的几枚硬币,他们高高在上地嘲笑着贫穷者不够努力、思想愚钝,却用普通人的血汗去买慈善的假面,他们情愿供养满街的流浪汉也不愿意为一份可以供给一个普通人的工作买单,因为那不会为他们带来名声和选票。

他们将本该团结起来的人们分裂成无数个标签,用眼前短暂的快乐交换世代的未来,他们把知识和信息封锁,从此财富和权力都只是血统的另一种叫法。人们带上了命运的枷锁,资本家的后代会成为下一个资本家,政客的后代会成为下一个政客,工人的后代也只能成为工人。

职业没有高低贵贱,那建立在所有职业都能够被平等对待之上,没有后者,那前者就只是妄想的空谈。

如今他们这些底层人也拥有了审判的权利,在混乱之中,他们可以重建秩序。

他理所当然地幻想着,即使他现在连买子弹的钱都出不起。

他还是掏出了枪,颤颤巍巍地指向阴影,“谁在那儿?”

雾气移动的速度很快,带着那团已经看不出形状的阴影。

杰西两腿打颤。

他把枪丢向阴影,然后撒腿就跑。

他听见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听见仿佛来自天国的神圣颂歌,又像是嘲笑。

时间在这一刻被拉长,这条漆黑的小巷好像永远也跑不到尽头。

“咔哒!”

声音像是就在耳畔。

他的视线渐渐模糊,然后被落在肩头的重量唤醒。

一只手,轻得像是一片羽毛,没什么温度。

那是一个女人的手,戴着薄薄的蕾丝手套。

她很高,作为一个女人她太高了,足有一米九,穿着端庄肃穆的黑色礼服,戴着一顶小巧精致的黑色礼帽,上面覆盖着夸张的黑纱,看起来仿佛要去参加谁的葬礼。

黑纱没有完全遮住她的脸,只有眼睛有些模糊,她涂着鲜艳的口红,红得简直像在滴血。

她收回手,语调温和又优雅,“你感觉怎么样?”

杰西完全没有思考一个在深夜独自出现在昏暗小巷的女人有多么不同寻常,他只闻到女人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像是某种植物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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