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祎刃……前辈。”

当祎刃握住陈获的小臂,忍住不去看他呲牙咧嘴的表情而继续用洗瓶冲洗他的伤口时,韩诗琪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您的队伍里……只有您一个人来了吗?”

“嗯。我的搭档先回去了。对我不用这么紧张……算了。”

“一个人……”韩诗琪幽幽地说,“请容我冒昧地问一句,这是不是有些……不合规矩?”

她的表情紧绷,好像拿捏着该以什么样的语气和关口的守护者说话。

韩诗琪今年17岁,祎刃看上去比她还要年轻。以这个年纪能够获得高级别证章的人无一不是天之骄子,这样的人多半乖张,大抵喜怒无常。就算是在她看来没有任何恶意的一句话,也不能保证不会惹得对方不快。

“没关系啦。人家可是有挽星证章的援护部队。就算只来了一个人,应付我们绿天使地区的事情还是不成问题。”柳歧一边打着哈哈,一边对韩诗琪使眼色,“好吗?”

“唔……也有道理。”

有道理个鬼哦。韩诗琪腹诽着,却也只是默然地闭上了眼。

援护部队的证章以小队为单位颁发,队员之间的协作和互补性让团队能够发挥出一加一大于二的能力。如果来的不是完整的小队,那就没意义了。

但就算现在质疑祎刃也于事无补。既然她的队长都这么说了,她会只把她清醒的悲观藏在心里。

而且……

从主观上,她也想相信柳歧。

祎刃对他们的眼神交流一无所知,只是专注地把金线膏涂在陈获大臂的创口上。

韩诗琪微微蹙眉,愈发心绪复杂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至少不会误认为他只是没有战斗能力的辅助或治疗师。

可就算他想一个人包揽治疗和战斗的任务,但只要他还在专心为孟非斯学校的学生处理伤口,他就不可能时时以最佳的状态戒备着随时可能降临的魔兽。

.

“啊,那没关系。”

祎刃突然说道。他并没有回头看她,就好像他接下来要说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虽然白文焰……我的搭档经常会来帮我的忙,但是我在关口登记挽星证章的时候,姑且……是用我一个人的名字。”

.

“啊?”

韩诗琪愕然地眨了眨眼。

就连柳歧脸上的笑容都凝固几分。

祎刃合上金线膏的盖子,从手提箱里重新取出洗瓶。

“援护证章……不都是颁发给团队的吗?”

湖冰的表情僵硬,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有些干哑。

“是个人组队。”

祎刃从口袋里摸出图样简洁的拓荒者证章,发现拿错了又放回去。他找出另一枚圆形的证章,以一个轻飘飘的抛物线向着湖冰扔了过去。

湖冰连忙双手接过,翻过雕刻着象征挽星地区图案的正面,转到刻有持有人信息的反面。

证章上的确有他的名字。在为了容纳五六个名字而留出的空间上,只用掉了左上角的徽章背面显得空旷。

注意到韩诗琪探求的目光,湖冰向她点点头,确认证章背面所刻的内容正如祎刃所说。

证物是真实的,只是仍叫人难以接受。

关口在授予拓荒者的凭证上区分了个人证章和团队证章,而执行援护任务的守护者则全部是以固定的团队行动。虽然关口并未规定过不能以个人组队取得援护证章,这种事情只是从来没发生过。

援护部队的行动是以救援为核心。相比起拓荒者小队百花齐放的战术选择,不同的援护部队之间,在队伍组成和功能上还要更为相似。在数名有实力的队员间取长补短,不仅能发挥出整合的优势,让作为整体的小队比起单独的个体之和取得更高的地区评级——

能执行更困难的任务的团队,平分给每一个人的酬金也远多于单打独斗。

但那可是挽星证章。

比起个人组队值不值得这类的现实考量,湖冰更不得不去思考一件事。

这是……可以做到的吗?

祎刃确认着陈获身上的各处伤口都已经上好了药,转向在他身边的另一个人。

那人顺从地掀开上衣露出侧腹的创口,目光游移,好像不敢和祎刃对上视线。

韩诗琪不能释怀地闭上眼。

平原、锦花、池山、绿天使、暗雾、高山松鼠、暮雨、挽星、双日耀、边缘之地。

孟非斯的几名学生都是在关口登记过的拓荒者,他们个人各自持有锦花证章。而他们的小队,即使不算上湖冰老师,也足够在池山地区自由行动。

他们是因为有湖冰老师在才冒险进入了绿天使地区,却不巧遇见了本该只在暗雾地区出现的魔兽,只因为这样就陷入了自身无力解决的困境。

那可是挽星证章。

韩诗琪还记得,祎刃说他是人存学院的学生。

但就连学生中的佼佼者,在秋日庆典中是冠军级别的队伍,能在峭壁上拿到暮雨证章的也是少数。

在她的心灵开始向不安倾斜之际,祎刃的确是简单明了地证明了自己的可靠。如此一来,这种微妙杂糅的感受又是什么呢?

该感觉不公平吗?

……还是不真实呢?

.

像牙膏似的一管金线膏挤得一点不剩,祎刃一边在敞开的千层箱里找寻备用品,一边抬头看了看越发往荒野的深处沉下的太阳。

天还没黑。还来得及赶回去。

李刻从刚才开始就安静得像是睡着了一样,应该是白文焰已经坐上缆车,而且难得听了他的劝告吧。如果这样的话,她现在大概已经回到苦崖城了。

常设陷阱尚不知会在什么时候爆发。但他只要处理好伤员,再解决掉刺多兔,应该勉强能赶得上晚饭。

……

祎刃认真细致地为每个人的伤势做着临时处理。他的手上一直忙碌着,几乎是为了让自己冷静下来。

白文焰说过,如果想做一个合格的守护者,就不该还像平常那样恪守低调。在峭壁上遇险的拓荒者大多急于寻得心灵安稳,那么他更不该吝惜于证明自己。

这太沉重了。一旦正视了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纷繁的思绪,就觉得自己也好像会被卷入。

如果白文焰在就好了。

如果有白文焰在,那么说出刚才那些话的人,该是白文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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