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五哥听后，把鱼翻了过来，慢条斯理地说：按你的意思，不妨我还拿雕塑举例，词语像裹上泥巴的十字花，同一个词语在不同人的理解中是不一样的形状，就苹果这个词，你认为苹果是拳头，而我认为是巴掌。要不说五哥是天才呢，一下子就明白我的意思：所以单个词语已如此模糊，何况是主谓宾三个词语组成的最简单的句子呢，何况是定状补扩展后的长句呢，何况是句子连着句子的段落和文章呢？我甚至有些绝望，要快叫了起来（唔，激动的外现）。五哥默默地吃着鱼，我盯着他的嘴，我希望他说话，哪怕边吃边说呢，终于：我们还是可以相互理解的，即因为你提出的那个意蕴。我的巴掌和你的拳头一起碰到了同一个苹果，虽然胆战心惊，却在同时触碰的刹那达成了对于这个词语理解上的共识。等他说完，我舒了口气，他好像长吁的那口气比我的还长。

你怎么知道夜游侠是捉偷车贼的，福宇突然问我。

怎么？我猜对了？哎哟喂，哈哈哈。这不是他闻名的绰号吗，坏人有些不可能，还晚上不睡觉的，又出现在摩托车维修铺门口，刚刚呢也是灵光乍现，也许和摩托车有关，于是随口编的。哈哈哈，真对了么？

你呀，还真蒙对了。那些辆被偷的车，有的直接运到其他县市，有的被拆成碎零件，然后散着卖给维修店。他这是寻踪迹呢。

我心里嘀咕福宇和夜游侠没准是老相识。处在兴奋中的我突然想起大学课堂上老师曾经问过的问题，当时我被叫起来回答，我知道课本里写着什么结论，那节课的内容也给明了方向，老师在问题提出前也做足了暗示，然而我不愿意就这么轻松地完成最后的百分之一，这不就像是中了计嘛，陷阱在前面，我装看不见嘛？非要演戏似的配合好去迈那令所有人满意的计划好的最后一步吗？于是我给出了一个与他们期待相左的答案，并且说了一个原因，原因确实有些离谱，也由于比较离谱，老师没有追究，权当活跃课堂气氛了。我刚想顺着我的回想把这件乐事告诉福宇，又觉得此时更该问问那个稀罕物了。

五哥，今天从唐塔那边回到福利院附近，夜游侠让我看福利院北楼东侧的墙，我看了好久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以为他又在戏弄我，无奈他早没影了，不过他何必要这样呢，于是我细细观察最高的北楼，还真被我发现了，果然黑货是吴用啊，我对比了东侧的墙与西侧的墙才发现不同的。所以，五哥，这北楼的东墙为什么那么厚，我可没见过二十米厚的墙。虽说不隐蔽吧，可真不怎么惹眼，一经觉察后，就感觉差异无比巨大，无比刺目。

嗯？有吗？我也没注意啊，明天我留意下吧。

他要是简简单单地干脆一点说个理由，没准我就信了。居然他用反问的否定式来打发，恰恰给活脱脱玩砸了。哇奥，就这样啊，就这样应付啊，就想这样蒙混过去？会绘画的福宇甚至能闭眼画出福利院的每一块砖头，却看不到那堵墙，这不恰恰说明他是知道的，只是不想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