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大瘦削的男人静静地站在一座小山上,他僵直的身躯挺的笔直,更显得瘦削的如同一根竹竿似的。他一双细小如孔洞一般的眼睛正盯着远处的小楼,片刻后嘴角咧起一个弧度,看样子似乎应该是笑了,但却远比哭还要难看。

这个人背后的阴影里早已经或站或蹲着好几个人,只是若是不仔细看分明是瞧不出阴影之中的端倪的。他们几个早已经等得百无聊赖,有的甚至已经打起了哈欠。这深秋的雨夜虽然还不至于阴寒透骨,但总也是寒凉难耐,也得亏这里的人都是身负武功之人,若是寻常百姓,即便是这么淋上一晚,也势必得染上风寒。

静谧的夜色之中,只有沙沙的雨声,和被雨滴滴落进土里激出的泥土清香。张家极具姑苏特色的园子里,穷尽匠人心思造景而得的小山上,一个穿着雪白敛服的人正在雨中思索着如何能给这园子的主人办上一场丧事,就好像只有这样才显得他身上的敛服没有白穿一样。

这个人就是寒山寺外那个声音古怪的人,也是这一行人的首领。他抬起头看了看方才来的方向,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而他之所以敢如此肆无忌惮的站在高处,无非是这样的雨夜这里本就人迹罕至,真若是有那么一两个不速之客,恐怕还没等走近就得被吓晕了过去。更何况以他的本事,若是有生人近了,恐怕那人还没见到自己,便已经见到阎王了。

“老大,我们什么时候动手?”,声音听起来已经透着十足的不耐烦。说话的便是这些人中唯一的女人,也或许恰恰是这个缘故,总是在别人不敢问的时候她敢问,在别人不敢说的时候她敢说。

“等……”,穿着白色敛服的高大身影从小山上退了下来,同样走进了阴影里。先前的年轻人满脸嫌弃地别过脸去,似乎是不愿意看见这人的脸似的。这也难怪,这个身着敛服的男子面上生满了烂疮,加上身上的白色敛服,就像是死了多日的尸首已经开始腐烂。不单如此,那一身刺鼻的臭味更让他十足的好似一具腐尸,就连头发也长不出一根,头皮上满是一块又一块的瘢癣,仿佛随时都能带着一块腐烂碎肉掉下来一样。

“听说寒山寺的无缘大和尚今日里也在张家……”,年轻人低声嘟囔一句,既像是在好意提醒那位死人一般的领头人,又多少带着一丝埋怨——如果不是这死人做起事情来不够爽利,没准儿和尚们还在半路,张家上下已经没有一个活人了。

“寒山寺里的几个和尚用不着你管,你只管做好你的活计就是了。别说是多出了几个和尚,就是少林寺的老东西们来了,也是我们兄弟几个的事。”,显然那个死人一般的家伙有些动了火气,言语之间未尝没有几分敲打的意思。年轻人当然听得出来,却也理所当然地忍了下去。毕竟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功夫远比自己高,身边还带了几个弟兄,自己孤身一人的,不忍又有什么法子?

果然还是那女人出来打了圆场,“老大,小辛也没有其他多余的意思,不过是提醒兄弟几个一会儿小心一些而已。”

年轻人姓辛,所以才会被称作小辛,他的意思当然不只是提醒大家小心一点而已,不过也许是女人开了口,那具尸首也懒得在这事情上纠结个没完,只是哼了一声,又继续等了下去。

“这一次的生意做完,咱们可得老实地眯上一阵子了,现在太多事都和咱们几个扯上关系了。”,女人没来由地感叹一句,小声发起了牢骚。

“老大,流传江湖那几句谶语最近听说了吗?”

白衣人转过一张令人惊惧的面孔,只是低声嗯了一声,不置可否。女人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说二十多年前有个江湖术士,号称‘知天意、倪天南’。这家伙推演江湖一甲子,留下三句谶语。第一句是‘中州陆沉,风雨萧索’,第二句是‘道无道,盗亦无盗’,第三句最长,是什么‘仙佛人魔鬼,仙飞仙,佛非佛,人不仁,魔不魔,鬼不鬼;五人齐聚,周而复始’。”

在场几人竖起耳朵,听着女人唠叨着这三句长长短短杂乱无章的让人摸不到头绪的谶语,有的人心中难免不屑,就这还么几句话就预知江湖一甲子?谁信呢?

“后来中州大侠萧云天被老楼主派人做掉之后,人们便发觉似乎是第一句谶语应验了。不过日子久了便也无人在意,毕竟这江湖哪一天不死人呢?”,女人撇了撇嘴,“直到前阵子,咱们帮着料理了青城派的掌教青云子,让朝阳子当上了青城派的掌门。江湖便又有了传言,说这第二句谶语也应验了。这盗亦无盗说的可不就是咱们?毕竟拿出家人下手,这事儿让那些佛门道家的老东西们对夜雨恨之入骨,所以咱们这桩生意做完,确实要找个地方好好躲一阵子了。”

小辛看着这里头唯一是人模样的女人,轻轻笑了一下,怪不得船里那家伙说他们这几个拿了银子也没用呢。江湖上得罪的人多了,确实得老实藏起来,人家原也没说错。

紧接着阴影之中传来一声轻呼,声音却低的奇怪。并非是声音低沉,而是那声音分明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似的。不过在场的几个早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木然把目光投向了声音发出的方向。

一个滑稽的脑袋从地下冒出来,从一株花丛中露出一张好似老鼠一般的脸,显得可笑而滑稽。此刻这家伙的情形就好像是被人从上到下直直插进了土里再将身子埋上,末了还在头上栽了一株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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