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飞羽闲暇的时候喜欢吹笛子,笛声悠扬却总是带着一缕哀伤。柳飞羽已经到了而立之年,似乎对于所有了解他的人来说,能活到这个年纪已经是奇迹了。毕竟无数名医都曾经断言这位自幼痼疾缠身又病情古怪的难以医治的柳家大公子怕是活不到成年。而对于柳飞羽来说,自从懂事起,他时常担心的就是第二天清早能不能醒来,所以从小他便喜欢黑夜远胜于清晨。
柳飞羽的笛声总是在夜晚响起,似乎在宣告着自己又成功赊到了一天的生命,而喜欢上吹笛子的原因,是因为那句诗: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这句诗简直就是在说自己,柳已折,这世间的春色却未曾看够。
少顷远闻吹细管,闻声不见隔飞烟。
远远地听到了笛子的声音,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只因为隔着那缕缕飞烟。很凑巧的是,柳飞羽同父异母的弟弟,恰恰就叫柳飞烟。
柳飞烟自然也就是万柳山庄的三公子了。飞烟这个名字是继母给起的,在这样一个豪阀世家之中,作为一介女流,却能给自己子嗣取名,足以说明这女人在柳家的地位之尊贵,更足以证明柳万年对于这位续弦妻子,实在是百依百顺的很。
这个女人看起来自小就对柳飞羽很好,好到吃穿用度衣食住行都安排的无可指摘,有些地方甚至还优于自己的亲生儿子。对于一位继母来说,能做到这个地步实在是难能可贵。因而这位柳家继任的主母在柳家上下都落得个良善的名声,若是说到旁人定然会说世间最毒便是继母心,但若是说到这位陈郡谢氏的大家闺秀,人们定然说的是继母难当之类的话。
柳飞羽对于这个出身高贵的望族女子抱着最基本的尊敬和最淡然的疏远。弟弟要比自己小个七八岁,恰恰在他出生以后万柳山庄无论是江湖声望还是家中生意都是蒸蒸日上,发展几乎算得上肉眼可见。柳万年对幼子更是喜爱非常,常说是幼子降生给柳家带来的运气。
一个能给自己带来好运的孩子当然是最讨喜的,只可惜柳飞羽自幼便不是这样的孩子,比方说年幼丧母,沉疴难愈……所以他总是刻意疏远于自己的父亲,或许是让他眼不见心不烦,自然便不会想起自己的不祥;又或许是不愿打扰再次成亲的一对佳偶,总而言之这对于父子二人彼此都有好处。而更重要的是,父亲续弦过后如今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柳飞羽的心中自己总是多余的那个,所以父慈子孝或许只存在于表面而已。
柳飞烟长的也十分讨喜,从孩提时代就是那种让人一见而生欢喜的娃娃。至少比起自幼便是羸弱的一脸病容的柳飞羽来,那自然是不可相提并论的,长大后更是出落的一表人才。
他同样高大,身型挺拔像极了他的父亲。他的眼睛很大,眉毛也很浓,但是因为肤色白皙而使得整张脸都显得明亮起来,面色红润的一看就是身子健朗挺拔的少年,不像他的兄长那般会因为病色而显得暗淡无光。他举止落落大方、彬彬有礼,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十足的贵气,更体现出世家公子的良好教养。当然一个从小生长在江南武林都几乎首屈一指的世家,家资几乎无可计算,外公家更是几乎已经不能用名门望族来形容——陈郡谢氏,不论是江湖还是庙堂都占尽了风光,这样的人自然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的。
“父亲回来了。”,声音带着欣喜,面上带着笑容,修长的身躯毕恭毕敬的躬身施礼。他的母亲的面上带着恬淡的笑容,雍容华贵得一如世间所有的美妇人一般,却也娴静淑德的十足贤惠妻子的模样,“夜已经深了,孩子你也早些安置吧。咱们的儿子偏得等到他父亲回来才肯睡觉,这个毛病都这么大了也改不掉。”——明明是难掩对自己儿子的赞誉,却偏偏摆出一副嗔怪的样子,这样的女子显然心思都用到了极致。
柳万年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孩子,他知道此刻在外人眼中,这将是一副绝好的画面。女人和孩子倚门而立盼望着家里的男人归来,这就是家的气息,让人的心灵得到安静。莫说是操持着偌大基业的山庄主人,哪怕是躬耕田亩终日劳作的农家汉子,见了这样的情景,一天的乏累怕也要烟消云散。
柳万年看着自己的儿子,穿着苏绣织成的白色长衫,身材瘦削而高大,英气勃发,继承了自己和夫人的全部优点。而尊贵的出身和良好的家教让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几乎散发的无以复加,他不禁感到十分满意,也十分满足。
“飞烟,爹回来了,你也早点睡,我这就和你母亲睡了。”,面对这样的儿子,声音自然是和蔼的,所谓严父,在这个孩子面前似乎并不存在,有的只有宠溺。
“好了,孩子,赶紧回去睡吧。”,母亲挽起了父亲的手,示意他也赶紧回去。柳飞烟又躬身施了一礼,才转身离开,身后传来了父母断断续续的对话。
“咱们这个儿子真是越来越出息了呢。”
“是啊,还是你这个做娘的教育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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