浩尘建都几百年,这皇宫修缮了十六回。如今可谓是这四座古都中最大最奢华的宫殿了。

走在宫墙里的青石板路上,观赏到的不过是一隅之景。有几株春桃花,开的三三两两,淡淡的墨竹伫立在几处院围墙角。早起的太阳刚好越过这高高的院墙投射进来,狭小的甬道被这么一照,有一些新鲜的味道,才让人感觉这初春的气息也嵌入了那百年尘封的老院。

子衿跟在一个管事的身边,后面随行的有两个小厮两个丫鬟。

六个人一队,静寂的甬道里只响起轻微的脚步声,似乎也整齐划一的如同一列士兵。

这宫里的规矩多得很,于别人也许知之甚少,但是子衿不同,他原本就来自这同样森严的宫墙之内,对这样的氛围最为熟悉不过,只是他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侍卫。

跟着管事的一路行到现在,管事的第一次见到子衿,见他昂首挺胸,完全走出了一派主人的风范来,心里对他的身份还存在疑惑。

行了一段路,管事的带子衿歪七扭八的转了好几个弯,大概有一炷香的时间,终于从一个月亮门穿过,眼前豁然开朗了一些,相比较狭小的甬道要宽敞许多,但却同样只是一段甬路,顺着这条甬路,又走了一段路,就看到慎行这两个字被高高的悬挂起来,大门开着,两边站着守卫,看这恢弘之气,此处应该是太子瑜君的居所了。

行到门口,管事的和小厮丫鬟就停下来了,换由里面一个管事的引着子衿往前去。这应该是太子宫殿的管事。子衿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此人同样也是一个话少的,只管带路,多余的一个字没有。他年纪有四十多了,行动起来却十分的灵活,脚步矫健,倒像是一个练家子。他面目生得不丑,不胖不瘦,只是过于严肃,嘴唇闭得很紧,好像是用米糊粘住了一样。

一路无话,子衿跟着管事的,穿过一座木桥,顺着石路,朝前走去。

此时太子刚起来不久,宽阔的殿中,瑜君穿着一袭宽松的白袍,席地而坐,他坐在一个四角矮桌前,面前有一个香炉正升腾起淡淡紫烟,他刚洗过头发,此时长长的头发随意的披散开来,垂落在白衣上,油亮的黑发,彰显一种无拘无束之态。他的一只宽袖正浮于桌上,白皙而棱角分明的手指扶着太阳穴,眼睛闭着。

桌旁边的一个少女偷偷抬起头来,看着他。只见他的浓而密的睫毛忽然颤了颤,少女赶紧垂下头。

瑜君睁开了那双深邃的眸子,似乎显得有些疲倦,眼神中带着乏意。

少女一动也不敢动,甚至大气也不敢出。可瑜君还是斜睨了她一眼,从他的角度来看,刚好看到她鬓边的一缕细碎的发丝,还有她那弯弯的柳叶眉,纤细的脖子,还有腰身。她跪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就和她昨晚的表现一样。

瑜君有些不屑,他的女人太多了,这一种是最常见的,像一个会动的木偶,和这殿里摆着的那些玉屏风,琉璃花瓶,翡翠杯子都差不多。虽然她还有些不一样,她可以给人一点温暖,但那也不过是一时的罢了。他忽然感到有些烦躁,冷哼了一声,道:“你下去吧”

“是。”少女唯唯诺诺应着,起身,半弓着身子要走。身后传来瑜君冰冷的声音道:“以后,不许你踏入这殿中半步,本王不想再看到你。”

女子顿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但不许她再踏入这殿中一步,这便意味以后她的活动范围将只能是这院子里,园子里,洗衣间,厨房……或者是慎行宫之外的其他什么地方,而就是不能再出现在这位主子的面前。而就是在昨夜,她第一次做了他的侍寝丫头,就是在刚刚两个时辰之前,她才伺候他起身更衣,然而这便是结局,刚得到宠幸,便在下一秒就失去了宠幸。她微微侧头,像是有点不敢相信他的话。忽然她的心颤了颤,她是一个耳聪目明的人,她不会听错他刚说过的话。人都说男子的心是凉薄的,那这殿下的心比冰还要凉。

见她停在那里半天没动,瑜君有些厌弃她,这些女人还不是都一样,她们想得到他的宠幸,却又装作很被动。一点点在他的身边,悄无声息的引诱他喜欢上她。可惜,她们总是知道的太晚,他从来没有真心。他不屑的别开目光,缓缓又闭上了眼睛。

女子识趣的走了,脚步声很轻很轻,像是一只偷嘴的猫儿,一忽儿就迈出门槛不见了。

她侍寝的时候,他不是这样的,回想起来,还有些温柔……可是现在,他却说,再也不许她进入殿中。这丫头的名字叫做秀娘。

秀娘还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名字告诉太子,她恨,昨夜的自己那么娇羞,她也怨,自己像个傻子一样任由他的摆布。她最不甘心的是,她没有利用好这个机会,给他留下一个不一样的印象。可是,他是太子,什么样的姑娘没有见过?这注定他不会长情。

出了房门她思绪乱得捋不出个头绪,她脚步很快,又是垂着头走路,一转弯,可巧就撞在了一个人的身上。她赶紧抬头,见自己撞在一个人的怀里,她仓促的退后几步,于泪眼模糊中,望着这个人的脚尖,他的靴子一尘不染,这一定是来见殿下的达官显贵。她略微抬头,看清这个人是位公子,忙行礼,低眉让道一旁,这个时候脸上凉凉的,她才知道自己流了眼泪。

这秀娘撞到的人刚好就是跟在管事旁边的子衿。

管事见这丫头实在莽撞,压低声音然而带着几分严厉道:“放肆,如此莽撞,还不跪下谢罪?”

秀娘匆忙跪下,还不忘记磕了一个头,她低着头,站着的人没有看到她已经将额头磕破了皮。

管事当然知道她磕的重,便熄了一半的火气,转身对子衿道:“哼,不好意思,让侍卫长见笑了。”

子衿听他的话见他的表情都不甚友好,道:“侍卫长乃是殿下随口一说,管事不必当真。”

管事却冷声道:“奥?你以为殿下说出的话都是不作数的么?”

子衿道:“侍卫长一职,我还没有得到正式的批文。我想殿下的意思,我们也不便揣测。您说呢,管事。”

管事低低“嗯”了一声,引着子衿进了殿中。

行至跟前,子衿行礼。

管事见子衿行的是江湖礼,便上前一步怒道:“子衿侍卫,你,为何不行君臣之礼?太子乃储君。”他语气中有诸多不满。

瑜君已经睁开眼睛,斜睨着他们没有说话。

子衿回道:“江湖之人行江湖之礼。”

“你这是不敬殿下。”管事道。

殿下又闭上了眼睛。

子衿:“我与殿下认识一年多,从来便是如此。”

管事:“那是在宫外,自是不同,不能因殿下谦和,你们便乱了礼法!”

子衿只得撩起衫角,跪下,行了君臣之礼。道:“子衿参见太子殿下。”

管事退后一步待立。

子衿等着太子说平身,太子半晌则挥了挥手道:“罢了。江湖之人行江湖礼,没有什么不对的。”睁开眼见子衿还跪在地上,道:“子衿,快点起来,过来坐。”他指了指桌前的蒲团。

子衿起身道:“谢殿下。”他过去坐在蒲团上。“殿下的伤怎么样了?”子衿道。

殿下:“好了大半。”

子衿:“没有痊愈?”

殿下:“伤口深,不易愈合。”

子衿点头道:“殿下的肩骨可能受了伤,需要服用一些接骨的良药。”

殿下:“太医也是如此说,已经服了一剂。传言,李絮的剑,快若流星,伤人骨髓。果然名不虚传。”

子衿当日极力反对他与李絮交手,看来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局。

殿下:“你当日阻止我与他交手,想必已经看出来,会有这个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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