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我的父母去哪儿了,大伯也从没告诉过我。直到我长大,心里也隐隐约约有了几个猜想……但我终归也只敢憋在心里。

或许是因为我的病吧,所以我父母才丢下了我。

“喵——喵——”

我正走着神,像是与我的思绪呼应一般,屋外不知从哪儿传来了凄惨的猫叫。

声音一点一点地放大,像是我的心声。

我寻声望去,看到窗外的广场上,一个橘色的身影在路灯的照耀下,在半空中闪烁着。

那是什么……

我仔细望去,这才看清——一只小猫挂在了树上,正害怕地呼喊着。

“喵……”

我还是坐不住了,站起身来:

“大伯,我出去一趟!”

“诶,去哪儿啊,吃饭了。”

没等大伯反应过来,我已穿上了鞋,飞奔出门。

不知道为什么,我的情绪异常的高涨,明明今天跑完一千米后腿还有些酸痛,但这两步跑下来却并不吃力。很快的,我来到了绿化带中央的树下。

天已经黑了,借着远处道路上的灯光,我确定了小猫的位置。

它正蜷缩在树上,用羸弱的咽喉发出“呼噜噜”的叫声。

“别怕,我马上上来。”

环顾了四周,没找到什么好的工具,按理来说我该去找物业的工作人员,但仔细想了想,还是不麻烦他们了。

我挽起袖子,抱着树干,脚下一蹬,爬上了树梢。

没一会儿,我就来到了小猫蜷缩的树顶。

“别怕,来,到我这儿来。”

我一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艰难地伸了出去,招呼着小猫到我身边来。

额头上已经浸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可小猫还是一动不动。

“快来啊,我带你下去……”

“喵……”

我的大腿紧紧贴着粗糙的树干,树皮上的倒刺哗啦着我的校裤和皮肉,疼痛涌上我的心尖。

“快啊……”

“你……能带我下去吗?”

“啊?”

我愣住了,惊慌失措地环顾起周围,寻找着突然人声的出处。

幻听了吧……

可像是为了打我脸一般,人声又一次幽幽地响起:

“你……能带我下去吗?”

我脊背不禁一凉,我转头看向树梢——橘色的小猫精神地抬着头,直勾勾地盯着我。

难道……

“你不也害怕吗……”

害怕?

小猫发光的眼睛转向树下,我顺着它的视线朝下望去,这才发现,自己仿佛置身在山巅,离让自己安心的地面十万八千里。

对……对啊,我恐高啊……

听大伯说,我小时候因为一爬高楼就哇哇大哭,我们现在的屋子才在一楼。

我刚刚根本没想那么多,一心只想着小猫:

“啊啊啊啊啊——”

我把脸死死贴在树皮上,紧紧闭住了双眼。

好高……好高……好高……

我浑身上下的肌肉开始不听使唤,僵硬地把我拷在树上。

更火上浇油的是,我的小腿因为紧张而开始抽筋,钻心的疼痛开始猛扎我的大脑,让我近乎失去意识。

“你……跟我一样呢。爸爸不要你,妈妈不要你,这个世界都不要你……”

橘猫的声音依旧传入我神志不清的耳中。

我为什么要作死跑来救猫啊……明明自己可以无视,明明可以找大伯或者物业……

“为什么,为什么明明害怕,但还是要上来。”

我或许……只是……

“我们俩……都会永远被困在空中……永远不得坠落……”

“别废话,过来!”

小猫魔咒般的低语反而让我清醒过来,我抽动冰柱般的手臂,向它伸了过去。

而就因为这个动作,我死死抓住的用来维持平衡的树枝被折断,而我也失去了平衡。

不知为何,我鬼使神差地奋力蹬腿,向着不远处小猫的方向跃去。

只是……不想……

一团毛茸茸的触感握在掌心,我立即将它护在了怀里。

“乐乐!”

两个声音发出相同的频率,由远及近,在我坠落的瞬间来到我的身下——

我稳稳地落在大伯宽大厚实的怀里。

“乐乐,你没事吧?”

小轩的声音传进耳边。我缓缓睁开有些胀痛的眼睛,看到的是围着围裙的大伯和一脸担心的小轩。

“乐乐,你傻啊,恐高还往树上跑。你又不是我,瞎逞什么强。”

小轩鼓起脸,责备起我来。

是啊,要是小轩就不会在树上磨磨唧唧那么久,而是两步跳上去把小猫拉下来了吧。

大伯没说什么,检查了一遍我全身上下,然后松了口气:

“小轩,你先回去,别着凉了,等乐乐缓缓我们就回来。”

“嗯,你们早点回来嗷。”

小轩搓了搓裸露的双臂,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我看着大伯威严的脸,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能站起来吗?”

我战战兢兢地点了点头。

“起来吧。”

我从大伯身上站了下来,抽筋的小腿这时还在隐隐作痛。

“就为了这只猫,跑那么高的树上去?”

我低着头,看着怀里已经安然入睡的小家伙,默不作声。

“嗯?说话啊。”

我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勉勉强强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来:

“因为……因为它很可怜。”

“猫自己能上去,那就能下来,它们脚下的肉垫也不是白长的,知道吗?”

我晃动了一下头,不敢做什么大幅度的动作。

这片绿化带的夜忽然沉寂了下来。

我依然低着头,静候着大伯接下来的教训。

但我等来的却不是更多的说教,而是那只一如既往的大手搭在了我的头上:

“干得不错,走吧,回去了,菜要凉了。小轩一进门就在喊饿了,你待会儿要给她好好道歉嗷。”

我缓缓抬起头,看到的是大伯压不住的嘴角,满脸憋不住的自豪的笑意。

“嗯。”

我跟着大伯,慢慢走回了家中。

“嗯?乐乐,你要养猫了啊?”

一进门,坐在餐桌上一直望着门口的小轩就问道。

“嗯?”

“嗯?”

我和大伯一同发出疑惑的声音。

小轩歪了歪头,用视线提醒着我们两个迟钝的男人——

那只被我救下的小猫,现在还在我的怀里静静地睡着。

“哦,明天我早上我给放进小区里,它爹自己回来找它。”

大伯如此说着,换鞋走进了屋内。

“乐乐,进来啊,呆在门口干嘛?”

大伯刚刚的一番话,又将我拉回了几分钟前那坠落的瞬间……

“大伯……我想养它……”

“乐乐,我们家可没空啊,你看,我白天还得上班……”

“可是……”

“给我你的理由和决心。”

“因为……它很像我……”

我说出了我的心里话。

“……乐乐,怎么说呢……它……它有家,你懂吧?它爹妈会……唉……”

大伯反而局促了起来,支支吾吾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我之所以会这么说,也是因为它亲口告诉我的。

但我也不能直接告诉大伯猫开口说话了啊——就算这座城市的怪事以及够多了。

“陈叔,我家老头子不是爱到您家院子里来逛吗?我给他说一声,白天您把它放院子里就行了,交给我家老爷子照顾。”

小轩站出来替我解了围。我抬起头看着她,她朝我笑了笑。

“取个名字吧。”

大伯没有任何前戏客套话,直截了当地说着,看样子是同意了。

“嗯……棉……棉糖吧,棉花的棉。”

我望着怀里的棉糖,笑了笑。

“欢迎回家,棉糖。”

——

HaPpy MAN:师傅,今天我家养猫了!

吃个好饭:哦?捡的,对吧。

HaPpy MAN:你怎么知道?

吃个好饭:现在去买多贵啊,领养也要领养费,你家多半不同意。

HaPpy MAN:说的也是,嘿嘿。

HaPpy MAN:是只橘猫!

吃个好饭:叫啥名?菲律宾红猪?

HaPpy MAN:一只奶猫,还没长胖!

吃个好饭:迟早的事,要有先见之明。

HaPpy MAN:叫棉糖,我取的名。

吃个好饭:别指望我会夸你。

吃个好饭:你的措辞和品味让我不得不怀疑你的性别了。

HaPpy MAN:我是男的,是男的!

吃个好饭:其实……不瞒你说,我是个绝世美女。

HaPpy MAN:师傅我有点恶心,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吃个好饭:多喝热水。

HaPpy MAN:师傅你这样真的会单一辈子的。

吃个好饭:小屁孩别管大人的事。

吃个好饭:那你打算多久去打针啊?

HaPpy MAN:我没生病啊?

吃个好饭:给猫。防止传染病的,你不会这都不知道就养猫了吧?

吃个好饭:还有猫砂和猫砂盆,还有猫粮……猫的忌口知道吗?

HaPpy MAN:……

吃个好饭:……

吃个好饭:明天有空我发你,你晚上回来自己看……

HaPpy MAN:谢谢师傅!

——

轩:我家老爷子以前养过猫,土方子和新方子都懂,不会亏待棉糖的。

HaPpy MAN:那太好了。

轩:但是猫砂和猫砂盆啥的确实得要,还有打针。

轩:我可不想我家老爷子一大把年纪得狂犬病。

HaPpy MAN:诶?不是只有狗才会传染吗?

轩:都会,所以一般野猫都要去打针。

轩:这是一方面,主要是猫之间的传染病。

轩:还要除蚤,挺麻烦的。

HaPpy MAN:有跳蚤?真的假的?

轩:我猜你只是给棉糖洗了一下澡就抱着上床了是吧。

HaPpy MAN:我……现在赶它下去是不是不太好啊。

轩:我会飞下来给你一脚的。

HaPpy MAN:女侠饶命。

轩:这样吧,周末我陪你去趟商业街,把该买的东西买齐。

HaPpy MAN:不太好吧……你不是要上课吗?

轩:又不是上一整天,总有空的的嘛。

HaPpy MAN:那好吧,麻烦你了。

轩:没sxcrvasfdz

HaPpy MAN:怎么了?

轩:手机没拿稳,掉下来了。

HaPpy MAN:没事吧?没砸到吧?

轩:没事,那就这样。

轩:晚安。

HaPpy MAN:嗯,晚安。

——

“棉糖……别跑……”

“喵……”

月色下,小小的身影站在月光下。它浑圆的眼睛仿佛就是太阳般,守候着窗外的一草一木。

它回过头,凝视着床上说着梦话的少年。

“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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