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没有那么大影响么?
迈尔斯恍然间想到了那场演出。在一切滚烫的乐音沉寂下来之后,她的鼓槌将众人的心跳打碎之前,有一段孤独的哼唱,听起来不可触及,像碰一下就散去的从鼻腔里叹出的云雾。渺远的歌声里仿佛有一个人在向前走,穿过满城霓虹。没有人向她问好,没有人拥抱她,她双手插在上衣的口袋里埋头向前,鞋带散了就绕在脚踝上打个结,继续走向纽约的云雾,像绕进一座没有出口的迷宫。
哼唱只有几个小节,但他却屏了好长一口气,长到他像个泅渡海峡的人总算冒出头来,最终饱吸一口——而新鲜空气般重新涌入耳中的,是不再孤独的鼓声。
录像带里的人偶尔抬起眼,视线穿过鼓组与队友们一触,然后她笑起来,笑容持续了很久很久,直至余音散去,她像睡饱了的猫舔舔唇,眨掉眼泪,好像刚才只是美梦后的一个哈欠。
“这不是什么囚徒困境,”迈尔斯从椅背上挺起,他听见后桌膛里的小动作已经快停歇了,而这节实验课也将要结束,“我们不是坐以待毙等着别人出牌的人。”况且对方还是弗拉什,真上了赌场这人还不够资格坐在他对面。
“想通啦?”她似乎早就猜到了他的反应。
下课铃响,所有人将清洗好的实验仪器推向桌前方。而拳击辫男生双指勾起背包甩上了肩。
*
汤普森家的郊区住宅的灯亮到格外晚。
停了学的弗拉什没有资格继续住在学校宿舍,然而父母和兄弟姐妹们显然还不习惯他此时的存在,一家人吵得天翻地覆。
“你们懂个屁。”弗拉什退出餐桌时摔了盘子,碰倒的枫糖浆溅到了袖子上,他抓着袖口在裤子上擦了擦,锁上了自己房间的门。
墙上贴着几张NBA明星的海报和橄榄球队的队员合照。弗拉什挨个数过合照上的人脸,其中一大半都还在学校里好好待着,而他们在听说了他的所见之后,个个都兴奋地拍着胸脯打包票,保证就算他不在学校也能把那个叛徒的照片传得满天飞。
然而他却不如那些人兴奋。
桌上还有几张照片。与墙上那些卷了边、四个角逐渐老化分了层的照片不同,这些照片被很好地装裱在相框里,长菱形的支架将木框撑起来,他坐在桌前时抬头就能看到那些合照。合照上的人依偎在一起,金色长发的女生捧着书靠近他,亦或是她捧着啦啦队表演赛获得的奖章而他举起校际橄榄球赛奖杯,两个人互相亲吻着对方的奖牌然后再接吻。
弗拉什摸着相框上的玻璃隔窗。照片上他的脸比现在看起来要年轻一点。如果拆开相框翻起合照的背面能看到时间落款,大多数都拍在高一,那个时候艾莉西亚还没被那支女同性恋邪教乐队给带歪。
“所以能提前透露一下是谁吗?”有队员发来消息。
“别着急,”弗拉什似乎对什么稳操胜券,“我设了定时邮件,如果那个叛徒要当缩头乌龟,明天一早照片就会发到你们的邮箱。”
他看着队员迅速回复的“等着呢”,将手机按灭扔到一边,推开了窗。口袋里还有半包烟,他搓出一根点上,里面加了朋友说的“新料”,闻起来有股苦涩的草药混着猫尿的味道。他第一次试的时候胆子还小,和朋友头碰头缩在一个小房间里抽,现在已经无所谓汤普森太太会不会拍门骂他了。
他撑在窗台上,深深地含了一口气体,闭眼时眼皮兴奋又焦躁地颤动着,而那根烟就夹在窗台边的指间,一点红彤彤的火星子。
身后的手机还在弹提示音,弗拉什划掉那些来自男生们的消息,点开了另一个冷清的聊天框,那里面只有他发出去的消息——“左手痊愈了没有,有没有留疤?”“那支乐队已经找到别人替代你了,你还拿她们当朋友?”而对方一条都没有回过。
她会回的,弗拉什不知从哪来的信念……反正他马上就能证明,他也能向这个伤害过她的纽约恶势力群体反击了。
他再抬起手将那根烟往嘴里送时,窗外遽然划过一道紫黑色的影子。
只听锒铛一声,房间黑了下来。他的灯碎了,紧接着手上一空,那根烟也不见了,暗里不知哪处的铁钩子似的东西抓掉了它。
钩子似的铁爪下一秒掐住了他胸前的衬衫布料,狠狠地将他往窗外一拖,弗拉什整个人悬了空,只有双脚后跟还搭在窗棱上,而整个身体与独栋住宅的外墙垂直。他泰半重量都靠铁爪上的那团衬衫支撑,只能绷着脚,铁爪一松手,他就会从三楼掉下去。
衬衫维持不住一个接近成年的男性的体重,已经发出了撕裂的崩断声。
幽幽亮起的紫色火焰背后传来一道声音,辨不出声线:“那个名字是谁?”
“不说就把你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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