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北京城,杨柳在风中飘荡,榆钱儿绽青,春光和煦,一阵春风拂过,带起一阵零落的桃花。
大地复苏,草长莺飞,街上人潮汹涌,几乎堵塞街道。
这日刚过早间时分,只听得两声炮响。
四名骑着一色红枣马,身穿飞鱼服,手持金瓜巨斧的锦衣卫将军打马而出,引出两边百余名依仗卫队,护着一顶三十二人抬的杏花黄顶轿子。
这边轿子还未赶到,前边的护卫就开始驱赶百姓。
百姓一瞧见那轿子,就知道,这是首辅大人到了。
整个京城,也只有他的轿子最为特别,足足有三十二台,里边不光有书房,茅厕,还有膳厅。
如同一个小房间一般。
三十二人抬着,一点儿也不晃,在里边与外边丝毫无异。
轿内,张居正端坐于案几之前,一张老脸阴沉如水。
经过一個多月的调养,他的身子好上一些,本正是大展拳脚,好生施展新政之时。
但七日前,皇帝的一道中旨,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万历一朝,十年间,皇帝未曾下过一道中旨,没想到,确因钱财的事情二人撕了脸皮。
中旨对首辅的权威伤害极大,这不,皇帝的中旨一下,那些宵小就坐不住了。
有暗地里打黑枪的,明里上折子探探风口,三五成群聚拢在一堵,醉酒咒骂自己的。
对此,张居正倒也没有太过慌乱。
二十多年的宦海浮沉,他早已练就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习惯。
现在,他首先要弄清楚,那道中旨是皇帝的意思,还是李太后的意思。
却说一月前,他两番驳了太后父亲武清伯李伟的面子。
万一,武清伯李伟太后面前吹吹耳旁风,对他可就大不妙了。
他深知,若是没有冯保和李太后,他办事绝无可能如此顺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有些后悔,没有安抚好武清伯李伟。
但也仅仅是一闪而过。
他张居正并不是那种前怕狼,后怕虎之人,既然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往前顶住就是。
想着,轿子停靠在紫禁城前,张居正下了暖轿,迈步走入。行了约莫两刻钟,张居正来到午门东南角的内阁值房。
这还是他开春之后,第一次来值房。
尚未走入,三名阁臣早知张居正要来,于是列好队伍迎接。
从左到右分别是,建极殿大学士张四维、武英殿大学士申时行,文华殿大学士余有丁。
依大明制,内阁阁臣最多可有六人。
除却四殿大学士外,还有文渊阁,东阁大学士。
前朝,内阁首辅虽然权柄赫赫,但几位阁臣也都有些许权力,大家各自管一摊子事儿。
张居正不一样,他当首辅,内阁成了他的一言堂。
其余的阁臣就都成了聋子的耳朵——摆设!
为这,京中还编了句顺口溜。
“大九卿有大九九,小九卿有小九九,十八衙门向南开,堂官跟着首辅走。”
张居正迈步入前,与三人拱手施上一礼,然后一同邀入值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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