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是申氏嫁过来的第五年。年成特别好,处处是丰收的喜庆景象。申氏趁着冬日里农闲,带着孩子走远路归宁父母。回来的时候路上因为有事耽搁,天黑了还没到家。两村之间的直线距离并不远,但是因为隔着绵延起伏的山脉,和一望无际的原始森林,翻山越岭,出了村子走上十来里地也看不见半个人影。路过一片坟场时,天已经全黑了。平日里这里便寂静无声。这时申氏提着风灯走过时,月冷星寒,阴风嗖嗖得刮着,坟堆里跳动着片片磷火,不时有几声叽叽咕咕的鸟叫声响起。她虽然自幼在乡野长大,常在山里面跟着母家哥哥们在山里耍,见惯了蛇虫鼠蚁,胆子甚至比一般男子都大。可看着手里的风灯忽明忽暗,随时都可能熄灭,心里还是毛毛的。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背上的孩子已经睡熟了,发出轻柔而平缓的呼吸声。孩子是这样的,母亲在哪里,哪里就是家,母亲在的地方就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同样,孩子也让母亲的心安稳,孩子的存在也让母亲变得更加勇敢,不管她本来多么柔弱……
突然,她听到林子里有声音传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游走……她吓了一跳,又镇静下来仔细听,可是那声音又消失了。她继续走,那个声音又出现,她停下,那个声音也停下……几个回合后,终于,她举起风灯,硬着头皮,壮起胆子大声说:“出来!”,就着灯光她看到一团圆乎乎的小白影,在矮矮的灌木丛中蹲了下去。她又大声呎喝说:“出来!我看见你了!”———那团白影慢慢站了起来,慢慢跨出灌木丛走向她,吓得申氏也不由得直往后退。待它越来越靠近,在灯光下越来越清晰,这团白影竟是个毛头毛脸的男孩子,浑身脏兮兮得,衣衫褴褛,露出来的皮肉上被树枝刮满了伤痕。
灯光下那男孩子羞怯得低下头,或许因为害怕还有寒冷,只见他双臂紧紧抱着自己,慢慢蹲在地上,把头埋进破衣服里。申氏打量他和自己家娃差不多大,不知怎么会在这荒山野岭里。看他可怜巴巴,心下恐惧渐消,竟生出无限怜悯之情。她半蹲身子,无限温柔得问孩子:“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在这里的?你父亲娘亲他们呢?”,小孩子听她说话,就抬起头看她,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人见人爱的湖里的湖水那样闪亮。他站起来,笑呵呵的,满脸发光,一头乱发。蓦得,他伸出手掌,发出稚嫩的声音对她说:“娘亲吃。娘亲吃。”,申氏低头看时,发现孩子两只小手里塞满了祭祀用的点心果品。
申氏牵着他一起回家,走到半路上碰到来接他们母子的老李头,就把怎么遇到这可怜孩子的事说给李头听。申氏心慈,自从嫁到他们李家来,素日里怜贫惜贱、慈老爱幼,村里人无不称赞。老李头听她说想要暂时收养这个孤儿,一边为他寻找亲生爹娘。又寻思着,近年来年成好,日子过得也丰足,不仅田里庄稼连年丰收,村子附近的山也富,山货很多,河里还可以捞鱼,多一个孩子,倒不愁吃不饱饭,还可以给大宝当玩伴……想着想着就一口应了。因这孩子衣服兜里有一锦帕,上面以上等针线绣着一个“满”字,于是申氏给他取名“小满”。
可如今情况确是大不一样了。父亲去世后,他每天都会在母亲晚上入睡前和清早起床后到老人家里屋里坐坐,说说话,以尽孝道。最近老人家常一边叹气一边在他耳边念叨:“家里米粮眼下看着不够吃了,隔壁老樊家的大孩子已经准备出山讨饭去……你也该拿个准儿,看看打发那孩子去到哪里才好……”
老李头思考了一夜,第二天清早,他叫醒那孩子,拿饼和一皮带水搭在他肩膀上,打发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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