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海当上绿原县信用社城南分社主任那天,专门给乌兰打了一个电话。在电话里,乌兰听出了高海那股高兴劲儿,便也用喜悦的口气说:“当上了,那你就好好干,这个星期你回来,买点儿好菜,我给你做手扒肉,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吃过手扒肉没几天,高海当上主任那件事,就从乌兰的脑子里消失了。乌兰对一件稀罕事的遗忘,和我们身居信息社会的人的遗忘,形式上虽然差不多,都忘的很快;但实质上却截然不同。
我们身居信息社会的人,每天接受的信息太大,一个新鲜事,接着另一个新鲜事,不断涌进我们的脑子;后面的新鲜事很快便会把前面的新鲜事从我们脑袋瓜子里顶出去;就像我们小车上那个行车记录仪一样。
而乌兰,是因为那件事对她的大脑没有什么刺激性,不能让她对那件事长久保持兴奋,而出现的遗忘。因为羊盘上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绝大多数时候只有乌兰一个人,除了高海和女儿高洁每到休息日固定回家外,乌兰能见到的人,只有偶尔过来问路的人;或者丢失了什么牲口,偶尔过来寻找的人。这些人从来也没跟他提过高海当上主任的事。高海也只跟乌兰提了那么一次。所以,纵使那事仍在乌兰的脑子里放着,但因为没有一只魅力无穷的手老提着那个东西在乌兰眼前晃悠,导致乌兰无法把那东西从自己记忆深处召唤出来。
在乌兰的眼里,高海每次回家和平时一样,也没见他当了主任后和当了主任前有什么不同。模样,还长那么个模样;怎么跟她说话,还是怎么跟她说话;怎么帮她干活儿,还是怎么帮她干活儿。所以,高海当主任那件事,还不如羊群里哪个母羊下了一头羊羔,让她更感兴趣,让她每天记挂在心上。
不过,有两件事,乌兰还是感觉高海与过去相比,有了一点儿不同。
一个不同,是高海隔不长时间,回绿原县城的时候,就会从群里拉走一只羊,说他办事要用。仅仅大半年的功夫,就拉走了五只四五十斤的大羯羊。以前,高海一年最多拉走一只,送给乌兰的公公婆婆。现在,那么多被拉走的羊,高海都送给了谁?高海没说,所以乌兰不知道。乌兰想,既然高海说是去办事,那肯定是送给了办事的人!能帮高海办事的人,那肯定是那种有地位的人,那些有地位的人,高海就是说给乌兰,她也一个不认识,说了,她也不知道是谁;所以,说不说都一样。
那五只被高海拉走的大羯羊,都是乌兰一天天看着长大的,而且每一只羊都有她亲自为它们起下的名字,个个都像她养育了四五年的儿女。每当乌兰望着高海那辆拉了大羯羊渐渐远去的皮卡车,她的心总像被一只有力的大手使劲儿撕扯着,钻心钻心的疼;泪花也总像泉水一样,一股又一股地向外喷涌,止也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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