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用过午膳,刘沂淡淡同我说道:“后日圣上要为十一公主办生辰礼,你与我一道进宫。”
我替他解着外袍的扣子,轻声应了。
他午休时睡得浅,我关好门吩咐下人仔细着外头的响动,便拿着之前绣了一半的花样去了耳房。银雀默默跟在我身后,手里还抱着件披风。
“耳房笼着炭呢”,我冲她笑道:“你巴巴儿抱着它做什么。”
银雀上前推开门,撩着帘子说:“这几日天气冷,奴婢是怕夫人着凉。”
“凉了倒好,就不必跟着进宫受罪,那三跪九叩的劳什子礼节怪烦人的。”
北凉是马背上的,这中原像是机关盒子里的。在这里每一步都是小心翼翼,稍有不慎便会触到什么禁忌,轻则受罚,重则毙命。
草原上的人喜怒哀乐都在脸上,有了矛盾打一架便能分个胜负。可中原人都带着厚厚的面具,纵使面对仇人,也要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来,他们称之为“礼节”。我每回进宫总觉得自己骑着马在过独木桥,悬着的心在回府后才能放下来,进一次宫就得要我的半条命。
因此我很不喜欢进宫去,刘沂大概也能察觉到我的抵触,以往那些不必要的宴请他也不叫我陪着,不过这次估计很重要,值得他时隔半月踏足我的院子来午休。
以往他只歇在前院,自从桃娘进门倒也去过她那里几回,不过极少,更别提来我这里。我想到一句“无事不登三宝殿”,倒是很配他的行为。
银雀倒是很在意这次进宫,她兴奋地替我比着宫服的颜色,将那些重腾腾的首饰一个个插在我头发上。
“摘了罢”,我长出一口气:“戴那么多我脖子酸得慌。”
由着她折腾半晌,出门时瞧见他手下的侍从候在院门外,见我出来便低头说:“夫人,侯爷有些急事,叫奴才先接夫人进宫。”
我皱着眉问道:“侯爷办什么事这样急,进宫都能耽搁?”
那侍从结结巴巴道:“是桃,桃姨娘突然身体不适......”
不等他说完,我匆匆奔向桃姨娘的院子。
刘沂果然在桃姨娘房里,我叫银雀守着门,自己进了屋。
桃姨娘脸色确实差了些,半靠在床上,双手紧紧绕着刘沂的手臂。我正了正神色,对着刘沂说道:“侯爷,该进宫了。”
刘沂没有起身,倒是桃姨娘扯着虚弱的声音说:“身子不适不能给姐姐请安。”
我冷笑一声:“你管湘月叫姐姐,便也叫我姐姐?”
大抵湘月是刘沂的人,桃姨娘虽与她地位相当却也不敢在她面前张扬,而我贵为主子,她倒是恃宠而骄不放在眼里,如今当着刘沂的面也能如此造作。不过贤惠装久了外人信了,礼节这样让我头疼的东西,却是该我拿来煞一煞她的。
于是我正色道:“先前免了你的请安,是我顾虑着你初来乍到需要适应,如今倒惯得你有些分不清主次了。”
桃姨娘扯着床帘坐起身急道:“是妾身糊涂了,求夫人看在妾身病着的份儿上......”
“你要是懂事些,就不该在今天缠着侯爷。”我实在听不得她似哭非哭的腔调,撒娇这一套用在我身上只会适得其反。
“大夫来了么?”刘沂终于起了身,向着门外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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