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妈妈炒的一大袋花生,秦欣然准备返校了,途中的风景和回家时一样,心情却不一样了。小韩如此,秦欣然更是如此,她漠然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一切,当高楼变原野、繁华归平静之时,秦欣然想起了马致远的“古道西风瘦马”,想起了杜甫的“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想起了张九龄的“悠悠天宇旷,切切故乡情”,对家乡美食、亲人、故土的想念,永远是游子心头挥之不去的主题。
学校周日的晚上照旧静悄悄的,孩子们在教室里挑灯夜战,为梦想而拼搏,偶有欢乐相伴。在与孩子们交流时,秦欣然知道他们上晚自习的快乐是课堂上老师不经意间扯的“闲话”和课间休息时同学们的零食加聊天给的,秦欣然回想起自己的初中晚自习,虽没有可口的零食,但有玉兰的花香、清凉的夜风、皎洁的月光和玻璃上的哈气涂鸦,最简单的往往能给人最长久的快乐,想着想着,秦欣然不禁裂开嘴笑了起来。
灯光昏黄,四周静谧,秦欣然捧起找同事借的《庭院深深》,继续看起来,其实,严格点儿说,这本书应该是同事主动借给她的,以前的秦欣然是绝对不会看这类型的书的,谁曾想身旁有个无比热心且无比热爱读此类小说的同事蔡老师,主动将她自己买的书送到秦欣然的宿舍。秦欣然清楚地记得,那天她正站在电磁炉旁边,挥舞着锅铲子炒土豆丝,“好看得很,你拿去慢慢看,看完了还我,我这还有她的其它小说,都怪好看。”
秦欣然这次笑着挥动着锅铲子,心想这真是位单纯善良可爱的好同事,熊熊烈火都不如她热情,一旁的赵娜“嗖”的一下,从电脑桌前跃起,冲到她们们面前,帮忙接过书,“好看不,我也瞅瞅!”
“娜姐,这,估计,不合,你,口味。”同事悠悠的一句话给了赵娜沉重如岩石般的打击。
“哼!”娜姐夸张地转过头,飞扬的发丝差点打到秦欣然的脸,故作生气地继续打僵尸去了,真不愧对“尸姐”这一称号。
每每想起在学校的生活,秦欣然都觉得温暖充实,就像吃着小火慢慢熬出的白粥,细腻绵软,暖胃又暖心。
正当秦欣然沉浸在甜蜜的故事情节中时,宿舍里的灯光忽然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一根灯管“罢工”了,还是靠近床这边的一根,本来就不是特别明亮的宿舍,这下“雪上加霜”了。这可怎么办,她和赵娜都有早晚自习,冬天天不亮就起床了,晚上8点半下自习,摸黑洗漱总是不太方便。望着近3米高的屋顶,她俩只能“望洋兴叹”,买什么型号的灯管?哪里有梯子?即使买了新灯管,借到了梯子,她俩一个学中文的,一个学英语的,也不会安装啊!不想了,想破脑袋也没有用,明天再说吧!秦欣然按下小台灯的键,准备洗漱了……
第二天一大早上,赵娜就风尘仆仆地赶来的了,左臂挎着与她身材极度协调的包包,右手提着用塑料袋打包的面条,推开门,就冲帘子里正在洗漱的秦欣然高喊:“小秦美女,看,我给你带好吃的了。”这声音自带气场,在空旷的宿舍回响了好一阵。
“啊?谢谢啦,我蒸的有鸡蛋羹。”电磁炉上的锅子“突突”地冒着略带香油味的水蒸气。
“鸡蛋羹加牛肉面,还没这么搭配过,今天试试呗!”赵娜调皮的话语让屋子里的空气都变得清爽舒适了许多。
“咋感觉今天屋里这么暗呢?”赵娜一边把面条放入大碗里,一边疑惑地问道。
“坏了一个灯管,只有靠你发光了,娜姐!”秦欣然正在往脸上拍爽肤水,有时间和赵娜皮一下。
“哈哈哈哈,我可没那本事,一会儿问问阿姨,看看咋办。”有事办事,赵娜雷厉风行的处事风格深受秦欣然欢喜,“尸姐”的称号里,也逐渐被赋予了多重含义。
吃着鲜香麻辣的牛肉面,秦欣然感觉这个早上,甚至这一天都会很美好,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当一个凡人未尝不是快乐的,并且,这快乐是那么容易获得,譬如推开窗户,吸一口被丝丝春雨洗涤过的空气,一濯“压心头的丝竹案牍”,是快乐的;譬如迈开步子,走在落日余晖的江边,一睹“半江瑟瑟半江红”,是快乐的;譬如走过街道,看到一地金黄的银杏叶,一览“满地翻黄亦壮美”,是快乐的……
“欣然,走!去签到,顺便看看阿姨在不在茶水室。”赵娜随意梳了一下头发,照旧是中分长发,或多或少显脸小,还别说,赵娜身上最具女生特点的就属这一头披肩秀发了,乌黑亮丽,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俺是长发女神”,其实后面加个“经”字,大部分人会觉得更妥当。不调侃我们的可爱娜姐了,只有秦欣然知道,赵娜是有女生的“雄厚资本”的,只不过被酷爱黑白灰颜色的娜姐巧妙地隐藏起来了,会在哪一天彻底显现呢?娜姐又会因有这样的“雄厚资本”而“收割”怎样的帅哥呢?
早上阳光甚好,丝丝缕缕的彩色阳光穿过屋顶、跃过叶片、跳进了女生宿舍大院。秦欣然出了宿舍门,顺势挽着赵娜的胳膊,取取暖,刚好看到阿姨左手拎着饱经沧桑的铁质灰盒,右手拿着底部已经卷毛的扫把,弯着腰,低着头,扫着一楼长长的走廊。
“阿姨,吃早饭没?这么早,就开始打扫了。”
“娃子们早上起来扫过卫生区了,阿姨你休息会儿。”
秦欣然和赵娜一先一后地和阿姨说着,“娃子们早上起得早,慌慌张张去上早自习。天没亮,也看不清楚,不知道扫没扫干净,我再扫一扫。”阿姨说话不紧不慢,话语自带三分笑意,像阳光稳稳地落在树叶子上,灿烂而不耀眼。
“阿姨,我们屋的灯管坏了一根,找谁能换?”
“那得找马师傅,他是我们学校的电工。”
“到哪儿找得到他?”
“操场东南角的教师宿舍,最里面一家,马师傅就在那儿住。”
“好,谢谢阿姨,我们一会儿去找找他。”
马师傅是绿竹中学的电工,独居,但听说他也是有家人的。他的两个家人都是绿竹中学的老师,一个是他的弟弟,另一个是他的儿子。他和弟弟早已各自成家,各起炉灶,分开住,也是理所应当的。让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和儿子也分开住,并且,听说他的儿子不认他这个爹,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这对父子成了路人,也可以说是仇人。马师傅也没有老伴儿,听说早就去世了,马师傅一直也没有再找,就一个人守着自己的屋子,住在学校东南边的角落里,像冬日里的枯树般,寂寂无人顾问。
秦欣然和赵娜往学校东南角的小院走去,穿过一扇拱形的小门,一片片菜园簇拥在眼前,两边各一排低矮的红瓦房,秦欣然和赵娜一前一后,沿着右侧院墙边用红砖头铺成的小路朝里走,秦欣然边走边打量着周围的一草一木,嫩绿嫩绿的蒜苗个个精神抖擞地站立着,挺着硕大肚子的白菜正酣然入睡,碧绿碧绿的菠菜张牙舞爪的样子十分滑稽,菜地边上还有一棵枯瘦的葡萄藤蔓,像蛇一样蜿蜒着身子,向上爬着。南北两排静默的红瓦房和东西两面斑驳的院墙合伙保护着这片小菜园,这里于静谧中透漏着浓浓的生活气息,恍若世外桃源。
走到拐弯处,一抬头看见数学陈老师从屋子里走出来,可能正要去签到,“陈老师,您知道马师傅在哪住吗?”
陈老师略带惊讶地看着秦欣然和赵娜,随即用手向东南角一指,“最里面那间就是,门开着呢,应该在屋里。”
“嗯,谢谢陈老师!”
秦欣然和赵娜继续往前走了几步,来到马师傅家门前,一扇老旧的木质门敞开着,“马师傅,马师傅?”狭小昏暗的瓦房里并未有人回应,门开着,里面却没有人?
赵娜好奇地一抬脚,跨进了屋子里,踩在了整整齐齐的红砖头上面,床铺柜子桌子椅子等大大小小的物件尽收眼底,和赵娜她们一样,做饭的地方设在门口,此刻,锈迹斑斑的小煤炉子正辛苦地工作着,上面架的小铁锅正冒着烟,赵娜揭开用洋瓷盆子做的锅盖一看,一个陶瓷碗倒扣着,四周摆着几个不大不小的红薯,看样子已经蒸熟了,只是主人还没来得及吃它们。
一大清早,就找不到马师傅,秦欣然纳闷,这位电工比教职工还要忙碌,饭都没来得及吃,就上岗了。果然,勤劳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每一个中国人身上多多少少都具备这样的品质,只不过有的多,有的少。多的人,被人称赞被人铭记;少的人,被人忽视被人遗忘。有时,从一个人的早晨开始,就能基本预测这个人是否勤劳,毕竟有句古训是“一日之计在于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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