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曰素问?素者,本也。问者,黄帝之问于岐伯也。后世岐黄之术,皆滥觞于此。

一道浑厚踏实的壮年嗓音从屋内响起。

“我道今日为何有喜鹊在叫门,方才又听到一只小麻雀吱呀乱语的声音,原来是张家的小郎君与王家小娘子同至,哦,还有叶夫人,今天是怎么了,来准备下聘礼吗?哈哈哈,倒是让小店蓬荜生辉,蓬荜生辉呐!”

“下聘礼怎么会来你家?难不成你这铺子卖得不是兵器,而是金玉器皿?”才只听到声音,叶思秋先开了口,解了一旁羞红了脸的小燕雀的围,引得她细想,有这样一位婆婆,是不是嫁给张一生也蛮好的?

“哈哈哈哈,好好好。”这样正派刚直的声音,操弄着商人言语,纵使还未见其人,先让人觉得好玩极了,像是常年处在幕后的大匠被迫出来自己营生似得。

紧随着声音,一双布满茧子的手,先从阴影处显露出来,看着大如蒲扇,孔武有力。顺着手往上,一张平实的,带着些许任侠气的脸,商人的绫罗绸缎披在他身上,就像是庄稼汉子头一回换上新织的儒生长袍一样,配上那双大手,更让人觉得,此人当为大匠,做个商贾,却是可惜了。

“李叔”,见到来人,张一生先拱手一揖,做足礼数,而后迈步上前:“我今日,来买剑了。”说着,眼神直指来人身后的案几,和李顽的眸子撞在一起,如同海边的礁石迎面撞上了奔涌而来的海浪,浪过了,我自岿然不动。

李顽闻言一笑,伸手一揽,请叶思秋她们一同进来,踱步到大堂中央,双手轻轻一拍,“啪”,一声过后,满堂的刀枪斧钺,剑戟勾叉,争相放出自身的光彩,木制的堂屋,朱漆的大梁,瞬间布满了金戈铁气,恍若一柄柄武器在争斗,在较劲,将自身熔铸的心血,掩藏的光华,全都在此刻绽放出来,如月夜龙泉,竞相争鸣!

李顽回头,看向被光华包围着的众人,看向没有沉浸在其中的张一生,双臂张开,如同环抱住此方天地,巨浪再次集结,以更强盛,更凝结的姿态向前。他没有说出口,似乎在问:不来看看,别的吗?

叶思秋在浪头抵达前出声,“都看看吧”。她带着一丝玩味欣赏的目光打量着满堂名器,“你这庐阳匠作,现如今比之府城那家也不差多少了。”

“叶夫人谬赞了,还是诸位贵客抬手,才有了小店这几年来的积累,能有今日之局面,还要请大家今后多多抬举才是。”李顽一番话说得不卑不亢,看着眼前这莫测疏离的女子,也摸不准她的打算。张一生也侧过头去,与自家阿娘无声的交流。

叶思秋不管这许多,洒然一笑,如春光乍开化雪消融的一刹,明媚绚烂无比。她开口道:“我曾听闻,择器如择人,儒圣亦有云‘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看似只是选一把武器,其实做什么样的选择,下什么样的决断,是确定了此生的道路。吾儿一生,年齿虽幼,但也有自己的一番见识。李掌柜,今日且请你,为他开开眼,探探路。”

叶思秋说得高亢,李顽更觉得此女愈发莫测高深,这般见识,可不像个乡下妇人,不过来者即是客,何况是这个总角幼童时便缠着他留下那把剑的张小郎呢。李顽年岁不小,却尚未婚娶,兼之匠人心性,所以看着这个总来缠他的一天天长大的小少年,就如同自家膝下长成的子侄一样。他当即应下,“好!”,转头直直的盯着张一生,正撞上初生牛犊的眸子。彷佛听到东风在咆哮,巨浪在鼓荡,向前!向前!!

李顽平实的脸上,泛起一抹憨直笑意,“我这庐阳匠作,立足慎县将满十年。十载春秋轮转,也铸就了些许得意之作,今日当为张小郎一一把示!”

说罢,径直走向兵器架右首第一的位置,取下一把三尺三寸的长刀,上有螭吻吞金纹饰,裹以黑绳,“唰”地一声,拔出刀鞘,刀光如水,可鉴人心,恍若一抹清亮月色,于中庭三分。

“我大唐折冲府,有横、仪、鄣、陌四刀,此刀为家父当年仿贞观初年治横刀而造,刀长三尺三寸,纹以螭吻符刻,能斩月光如匹练,更有驱邪避鬼之能。

张一生微微摇头,“此刀清且亮,当为文人之刀,不合我意。”



本章未完 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