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何令儿刚梳洗完毕,就有婆子捧了一盅青瓷细碗安神汤进来,随即一个恭敬沉稳的中年男声在外响起。
“听闻小娘子昨日受惊,神思不安,今日可好些了?是否要宣医官来瞧瞧?”
“也好——”何令儿高高兴兴,正要开口叫他进来,身边的玉翘却皱起鼻子,哼了一声。
“杜管家,不过请个医官,却生生拖了一日?小娘子若是昨日有个什么事,等着你请医官,那不是热菜也搁冷了?你办事就是这么敷衍的?”
“小娘子尚在闺中,梦中说了胡话,传到街市间多有不便,不如先神思归位,稍歇再瞧医官更妥当些。”
外间恭谨沉着声音不变,应对得宜,色色不乱。
往日里,何令儿也不管他们这些口角事儿,玉翘往往倒在院内拿了大,发号施令,但今日碗中温热的安神汤流下何令儿咽喉,温暖周身,她多了几分思绪主张。
“劳烦杜叔了,我没事,不需惊动医官,不过是个噩梦罢了。”
外面男子应道“妥。”
何令儿又道:“你进来,我有话问你。”
伴随着玉翘低声愤愤地咕哝,一声门响,中年男子步履平缓,轩然进屋,行了一礼,垂手站在门口。
杜管家杜衡,是何令儿打小常见的相府老人儿了。
这么多年了,她也说不清楚杜叔究竟多大年纪,只记得从小看他眉间嘴角那几条如刀刻一般的纹理,十几年过去了,既没有少一根,也没有多一根。
她从牙牙学语长到亭亭玉立,再看杜叔,还是那张方正脸庞,瘦消精干,好像倒反而年轻了几岁。身上永远一件不新不旧,毫不起眼的褐袍,脸上永远一副既严肃,又苦相的表情,看去不像是一国宰辅相府的管家,倒更像个从事农事劳碌的勤谨辛苦人。他精明强干,办事利落,许多年来将相府诸般杂事安排得井然有序,令人油然而生信任如磐石。
何令儿见他便笑了,抖擞精神,将其他人打发出去,先寻个由头,和他搭话闲聊了几句,突然伺机发问。
“杜叔,你还记得我五岁那年,爬到后院太湖石上,下不来急得哇哇哭闹,是你几步上去把我救下来的么?”
“记得。”杜衡面无表情。
“前两年郡主送节礼,那匹白玉狮子骢指名给我的时候,我爱逾性命,一整天看着它,亲自喂食喂水,晚上也想住在马厩里,是你把我劝了回去,自己守了马儿几个晚上,你还记得这事么?”
“记得。”
杜衡点头,他不多说一个字,也不问何令儿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事,只是等着。
话语在唇间斟酌再三,何令儿装作浑不在意问道:“之前有位王孙公子,几次送了贵重礼物来,我都让你回绝了,还跟你交代婉转些,只年节时照常走动,可有这事?”
“给咱们府送礼的公子王孙也多得很,都是正常走动,我却不知道你说的是哪一位。”杜衡终于唇角上扬,露出一丝微笑。
“陈留王。”何令儿故作平淡,心里打鼓。
杜衡脸色终于有了变化,眼中闪过讶异、疑惑、思索诸般情绪,斟酌道:“你恐是记错了,咱们府内与陈留王府素无来往。何况……”
“何况什么?”何令儿赶忙问。
“这事京中已沸沸扬扬流传了一阵,陈留王奉诏回京,应是前日才到,之前已经二年未曾在京中了。”
原来如此,果然是重生了,陈留王昨日也是初到京中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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