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侵染着云霞,天边的赤光舍生的向人间泼洒余晖,落在龙虎关外的青石板路上,给本就乌黑硬色的青石更添一抹庄严与肃杀,而这青石板路的尽头,无边黑岩铸造的钢铁似的城墙上,赫然悬挂着一座龙虎盘绕的牌匾,上面笔力遒劲的书写着三个大字“龙虎关”。

说是一关,倒不如说是一城,“西北数关,龙虎最大”,这可不仅仅是指占地面积,更是指明面上的军事实力。曾有不怀好意的士子给龙虎关取了一个别有用心的称誉“龙虎关内龙虎行”,虽说是有意无意的冒犯了天子之象征,甚至在明眼人眼里沾点挑拨离间的意思,但这丝毫没有减少世人对龙虎关的敬畏和崇拜。仅就从凡夫俗子的视角看,只此三十万久经沙场的边军,就确实有按得龙虎低头的底气,更别说那位破一国,屠百城,可止小儿夜啼,出行野兽避退的大汉上柱国吴不杀了。

黝黑的城门下,整齐的站着一两队甲士,一动不动的护卫着城门两翼,从早到晚,从未停歇,即使是寻常百姓吃晌午饭的的钟点,亦是分做两波,一对拿干粮充饥,一队轮班值守,晌午饭过后,便又如那亘古不变的顽石,一动不动的站在城门口,数年经久未变,风吹日晒,电闪雷鸣,从未例外。

虽已是日暮乡关,但好在关闭城门的时辰还未到,甲士们自然要一丝不苟的遵守法纪。正是这一空档,二墙根的小许便看到一位清秀少年拉着一个破衣老道,从远方急匆匆的赶来,小许眼前一亮,这不,一天没收成,临了到了,老天也是开开眼,该是轮到我小许发财的时候了。

小许子承父志,父亲早些年前便识趣的“退位让贤”,把位置腾出来,给自己文不成武不就的儿子让路铺位,许是看在老许他二舅的女婿的胞弟在大将军府上任职的关系,小许倒也没受到什么盘剥,有惊无险的当上了城门甲士这一“美差”。别看小许年纪小,确是有着六七年的经验,比走后门来的满脑子只有杀敌和守纪的队长不同,小许心思活泼,数年的守门经验让其眼光极为老道,什么牛鬼蛇神也能说上一句话。

此刻小许看着远方的一组老小,陷入沉思,心里犹豫着要不要收一点“入门费”,敢收这玩意,可不是小许头上长了十个脑袋,砍也砍不完的缘故,开玩笑,大将军虽是爱兵如子,但要有谁坏了大将军的军纪,不说你有十个脑袋,就是千个百个,也要连着上面的大头和下面的小头一起砍掉,更何况小许只是普通士兵,一辈子也不敢去触碰那位老人制定的规矩。

但“入门费”却又从何说起?归根到底,是源于大将军私下底说过的一句话“读书人一张嘴,金子就像那地里蹦出来似的一个接着一个的来,咱尸山血海里拼杀出来的好汉子,凭什么就得跟小娘养的一样,受那没钱的鸟气。”有这句“圣旨”在,小许等人私下捞点油水,只要没不开眼,惹到什么过江龙,走地虎,长官自然也就乐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做理会,因此,这一岗位也就成了发家致富的美差,不然就凭这个日日风吹雨淋的小破岗位,有谁会拼着关系来这,傻子可能会,但早就活成人精的老许可不会把自家儿子往火坑里推。

小许看着这一老一小的架势,心中犯了难,倒不是说咱二墙根小许不是那遮奢好汉,只是这二人着实诡异,小的吧,虽然衣着普通,但胜在干净整洁,颇有一股寒门庶族的高傲气质,像读书人,万一真是,读书人最讲气节,不懂人情世故得很,惹了小的来大的,小许这种小虾米自认为是惹不起的,能不招惹就不招惹。

再看老的吧,虽然邋遢不堪,神色也极尽猥琐,但其身上虽破旧但正统的玄门道服和数年的经验告诉他,奇人异士最喜欢的就是穿破烂衣服游戏人间,扮猪吃虎,一有不慎,触怒了高人,那真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更何况像自己这种和“虎”风马牛不相及十万八千里的小虾米,人家放个屁都能把自己崩死,虽说城内律法严苛,但人死了就是死了,人家倒是一走了之,改头换面继续浪迹江湖,逍遥自在,可咱小老百姓的命也不是说真和野草一样贱,还真没见过有哪个愣子要钱不要命?小许自然也不敢拿自己的小命来做赌。

说到底,穷苦人的世道就是如此,谨小慎微一辈子,活到死都是唯唯诺诺,换来的没有尊重,没有敬佩与歌颂,反而还要担心周遭庞然大物的一举一动,生怕哪个大象抬抬脚,挪个步子,打个哈欠,就把自己这蝼蚁一般的贱命踩死。至于尊严?弱者,蝼蚁活着已是不易,又谈何尊严?

正是一愣神的功夫,少年和老道就已经快步走到城门楼子底下,城门楼的阴影排山倒海般袭来,颇有一股龙虎气势,老道眯着眼,看向高高悬挂“龙虎关”三个铁笔银钩的大字,心中一悸,霎时冷汗直冒,如芒在背,赶忙念了一个“净”字,才堪堪解脱,刹然间,却是一阵后怕,心中不由泛起了一阵嘀咕,“这位兵家大士当真是好手段,倒也没坠了破国灭家的偌大名头,只这一身百万死人铸就的煞气凝聚在此中,死气便直冲道心命镜,小修士修为浅薄,一个不慎便落得心镜破碎,道心蒙尘的恶祸,就连老道我,一个不查也差点着了道,修行一途本就是伐天夺道之行,断人道行,如杀父弑母,既种恶因,焉何能得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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