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我叫……我叫……他奶奶的,我到底叫啥…………?”“他”越说越觉得不安。

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使“他”一把抓住眼前的邋遢少年,全然不顾少年惊恐的眼神,愤怒的质问道:“你们是谁?谁让你们这么干的?我是谁?谁…………快他娘的告诉我,我到底是谁?”

“哇………………”少年抵不住心中的恐惧,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中再也把持不住,滚烫的热粥洒在“他”的脚背上。

但此时的“他”,内心的疼痛和无助远超过身体上的伤,即使脚背上很快冒出了几个大火泡也不管不顾!来不及穿鞋,“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似的跑出房间。

大老爷和二老爷正站在庭院里吵个不停,看到自家老爹衣冠不整的跑了出来,二人齐齐一愣,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就被“他”薅住衣领,只听“他”厉声质问道,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偷走我的名字,我是谁…………快告诉我……我是谁?!”

“告诉我!”

二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疯子举动吓了一跳,心中暗叹自己老爹抽大烟抽了一辈子,身体都快抽臭了,怎么还有这么大的力气!过了半响,兄弟俩犹犹豫豫,在爹凶狠眼神的示威下,老大磨蹭说道,

“爹,你在说什么?你叫邵三狗啊!你出生时咱爷爷家里穷的就只剩三条狗了,所以你叫三狗,你还说这名字取得不雅,要是我们念叨就上家法呢。这这这这……唉呀……老二,你还不扶着爹坐下!”

“我?我叫……邵三狗?”一股迷惘山洪过境般冲进他的脑海里,“他”瞬间就被抽走主心骨,一屁股倒在了地上,眼神呆呆的目视前方。

“不不不,这是假的,假的!你们在骗我!我不叫邵三狗!”回过神来的“他”怒吼着,像一只受了伤的野兽,竭尽全力去撕毁,去质疑。

大老爷和二老爷你看我,我看你,双方都看到彼此眼中的惊诧和恐惧。良久,顾不上大喊大叫的老爹,大老爷感叹一声,刚刚老二提出把爹提前送走的想法自己还觉得太缺德,传出去更是要被戳脊梁骨,如今看来却是非此不可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是不差,但前提是家中一老还有理智,以自家老爹目前的状况来看,很明显是祸不是福。

在钟鼎鸣食的大家族里,手握钱财地产却没有理智,无理取闹,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显然还是早点入土为安的好。

老爹啊老爹,你要是老老实实去死,怎么会有这些事?我们倒也不必如此!

想到这里,大老爷给老二递了一个眼色,随即略带怜悯的看着地上痴呆的老爹,缓缓说道。

“爹,你若不叫邵三狗,那叫什么?”

“你常说,人要是不知道自己姓什么,叫什么,那和野狗有什么差别?”

“你说是吧?爹?”

大儿子的话犹如三记重锤,狠狠地打在“他”残存的侥幸上,过往的经历犹如走马观花一样闪过,中举,娶妻,丧母,丧师,真实无比。

“我……我是……我真是邵三狗?”

他摇摆不定的内心中,渴望有一个坚定的不属于他的声音站出来,指认这个谎言,否定它!厉声斥责它!

但是,

可惜,没有任何声音响起,而“他”,就是邵三狗!

“错的,错的,都不是,你们在骗我!这都是你们合伙演的对不对!幕后主使呢?出来!出来!”

“他”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陌生的大儿子和二儿子,绝望再一次笼上心头。他拼尽全力去否认这是假的,是妄想,是囚笼,可到头来他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三人成虎。

“哎呦……这地主老爷怎么成这样,披头散发地,还不知道自己叫啥?”

“欸……我就知道老爷不对劲……这可成好,现在是疯了!”

“嘘……我三叔家的舅姥爷和老爷是同乡!听他说,他在老爷还是童生的时候就看着他颠了!”

“哎呦……莫笑……怪不得……哈哈!”

下人们堆在一起窃窃私语,二老爷狠厉的瞪了他们一眼,全场瞬间噤声。大老爷转过头来,并没有扶起老爹,而是复杂的看着他,对着下人们开口说道:“去请老夫人过来。”

不一会,一位衣冠华贵的小脚老妇人在众人的搀扶下慢步走了过来。

当老夫人看到自己的丈夫倒在地上,双目无神,一滴滴泪水自干枯的眼眶中滑落,她顾不得地上的冰冷,青石板的坚硬,砰的一声,跪在“他”面前,

“当家的……三狗……你……你不认识我了……我是袖儿啊!”

“他”缓缓转过头,像是横跨这百年一样艰难,眼前的干瘪老太婆眼睛极小,泪水划过岁月侵袭的沟壑,好像翻越一座座山丘。

“他”小心的伸出手,想要抚摸她的白发,而对方贴心的把头贴了过来。

从少时的一见钟情,到青年的白首之约,新婚的春宵片刻,再到老年的长相厮守,最后的生死不渝,这个世界最真实的莫过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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