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的封丘,月落西天,朦胧的红月,贴在天与地的边缘。凌晨的风,几分凄寒,摇曳着封丘城内零落的篝火。

数百浴血将士围着一堆堆篝火倦极而眠,残破的房舍内时而传来痛苦的哀嚎之声。赵匡胤擦拭着祖传的盘龙棍,面如死灰,却有萤火之光映入眼眸。他回想着那位老者留下的话,“夏至之前,华山。”

有斥候匆匆离开皇宫内的滋德殿,此时的晋王郭荣,紧绷了整晚的精神,终于有了一丝松弛。柴姓已久未提及,可收养自己多年的父皇郭威,却一直对柴氏姑母念念不忘。眼前的父皇已然病入膏肓,断然活不过三日。柴荣内心多少有几分心痛不舍,但面对生死抉择和天下的危机,也只能封锁一切消息,果决杀伐。身为外姓储君,更不允许有任何人觊觎皇位。

——

虫牢洞窟内,小末搂着二姐的胳膊,静静看着华云缓缓解开头上的抹额。蝉皇尔思也眯着眼睛,期待着那之后的玄机。

华云解下抹额,双手于鼻前结印,眉间印堂灵气汇聚,若隐若现的一道灵光印记浮现。

“这徽记……难道是雷祖神印?!”尔思不愧是历经上万次浩劫的荒古灵蝉,一眼便牵动了灵魂深处的记忆。

只见一青一紫两条细细如丝的流光,在华云眉间之上相互纠缠。时而如一簇星璇缓缓旋动,时而似两条小蛇如麻绳一般盘桓,时而又如一朵含苞待放的曼陀罗花……

仔细端详之后,尔思言之凿凿:“先天之炁,无形无相,变化无常。这玄而又玄的阴阳二炁,就是先天祖炁,也被称作元炁……与可感知采补的后天灵气不同,先天元炁本源自虚无,听之不可闻,视之不可见,搏之不可得……唯有创世之初,祖神元炁所化的原始神灵,才能将先天元炁引入神印中封存……没想到……”

蝉皇尔思言罢沉默片刻,便闭目盘坐,似乎在努力寻找着一些尘封的记忆。

黎明时分的清寒,虫牢洞窟内也可感应。二姐一手轻挥,燃起一堆篝火,与小末并肩依偎而坐。

少顷,尔思继续开口:“我度过了一万五千次浩劫,每次浩劫大约两万四千年,也就是三亿六千万年的时光吧,思考了一个问题,可以说是个终极追寻。那就是——无中生有。”

“无中生有…万物之始…会有答案吗?”华云随着蝉皇尔思语出惊人的问题,也开始陷入沉思。

火光冉冉,小末眼神迷离,二姐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搂着小末开始瞌睡。黎明前的宁静,只有微微噼啪的篝火之声。华云凝视着火堆,已收回印记的纯净面庞,被火光映得忽明忽暗。

尔思收回心神缓缓抬眼,轻弹一指,随后一条洁白纯净的纱幔轻轻覆在二姐和小末身上。又缓缓言道:

“天地万物莫不生于有,而有生于无。这个问题,恐怕神明自己都没答案……炁,就是比无多了那么一点点。而后天之气,则是可以真实感受到的存在。

“之前说到古神创造镜湖仙域,其实也是因为几千万年前灭世之劫,大量的尸体腐朽,又有火山爆发,夹杂着神木纪元沉淀的石炭,盘古大陆气息紊乱。无尽的浊气致使天下气候炎热数万年,江河湖海乃至降雨都被毒气魔气侵蚀。

“大多生灵潜入地下避难,直到古神们将所有的浊气净化,创造了镜湖仙域……天地间灵气与魔气再次清明,世界才重归美好。

“而创造镜湖仙域的神之伟力,便是自然之道。古神只是依道而行,引导自然之力,分化灵气与魔气。清气上扬而浊气下沉,日月星辰,乃至世间万物,不外如是。这便是造化……如今知其然,却依旧不知其所以然。灵气虽缥缈无根,幻化万物,但尚可感知,而元炁又从何而知呢!”

华云听着尔思的话,不由得感慨道:“你这知了先生用了三亿年也未知了,结果问题越来越多。在下不得不佩服,你这记性是真的好!能活那么久,你也算个神仙吧?再不济也是个妖仙吧!凡人就不用想那么多了,百年之后都是一抔黄土,两万四千年一次的浩劫,哪有那么巧就遇到了,想那么多作甚?”

“别的难说,记忆年份可是灵蝉的天赋。说来也巧了,百年后差不多就是到了灭世之劫的边缘。如果没记错,星汉神河也分四季,一季两千五百劫,四季共一万劫……莫不是遇到了万劫轮回一次的灭世之劫……”

“哈?!难以置信啊,那还折腾啥?躺平了吧……还是像你一样挖个坑钻进去?要不就来几位厉害头铁的古神顶一顶?话说……你活了那么久,不是应该经历过嘛?怎么过来的?”华云越听越邪乎,已然开始怀疑蝉皇所说。

“万劫轮回那次,也就是两亿四千万年前,正是盘古大神救世重开天地,代价是……谷神星。即便如此……”

“啊!”

睡在二姐怀里的小末,仿佛突然从噩梦中惊醒,痛苦挣扎,香汗淋漓。二姐连忙抚慰,“不怕不怕,二姐在呢!”

华云与尔思看向惊醒后又渐渐入睡的小末,停滞片刻。随后华云静静地拨弄着篝火,尔思却若有所思,继续说道:

“你以为我不想变成一抔黄土吗?众生都有自己的命运,所谓夏虫不可语冰,凡蝉蛰伏地下十七年,也不曾见过冬雪。而作为蝉皇的我,一次浩劫方为一载。这一觉醒来,又不知几千年过去了……不断重复着蜕变,无尽的轮回,想死都死不了,那种痛苦你又能懂吗?”

“痛苦嘛,你不就是能睡吗?小爷觉得那些都不苦,生亦何哀,死又何苦?只有想我娘的时候那才苦,我只想能像别人家的娃那样,有阿娘,抱着睡……以前听吕秀才说这东西好用,那今天小爷就来试试!”华云从云笈中取出一个小巧别致葫芦,摇了摇,嗅了一下,一口灌下……“咳咳!额滴乖乖,这么猛!这可是小爷的第一次啊,你也来尝尝?”

华云一边不停拍打胸口,舒缓那火辣灼烧之感,一边把酒葫芦递给了尔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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