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回来,很小的时候,郭婷玉见过濮府的一双儿女,彼此印象都不好,还打过架的。

进入高校,所有女生都按照学校要求,制做了同一款式、由旗袍款式改造而来的校服。白色的布料,青色的布边,简洁清秀的花纹,在散发出青春气息的同时,彰显着民国时期知识女性的优雅。

郭婷玉很快就参加了国术搏击班,学习咏春拳,也有才从西洋传过来的健身操,毕竟高校的课程安排并不甚紧张,空闲时间多,她能够充分发展自己的各种兴趣爱好。除了练习搏击术和健康健美术,她一度选修了历史野史学和舞蹈班——野史学是校长在众多教授学者的一片反对声中,冒着被众人弹劾的危险,在学生们的支持下强行开设的,目的是为了开拓学生视野,打破教师思想僵化桎梏,多听听民间的故事,多看看社会历史百态。

后来学校从香港聘请来一位考古学家,传说以前是僧人,后来还俗,恢复了佟姓,留过洋,专门在校内开设了迷失考古学,因为题材内容特别新颖,报名的男女学生热情被点燃,教师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可听着听着,大家感觉这位教授说的那些东西,简直就是不着边际地瞎扯,加上该课程在学校修习体系里面没有学分,所以陆陆续续有人退出。实际上,郭婷玉也觉得这位考古教授讲得太玄乎,不符合依旧流行的“五四”精神,偏离科学大道太远了,所以同样考虑自己是不是应该放弃这门所谓的学科。

主行政楼附近有一条樱花大道,旁边挨着校友纪念碑的地方有一条小路。樱花是日本校友送的,但自从日军不满足于仅仅占据满洲里、已经明目张胆发动军事行为囊获整个东三省后,中日关系就变得更加紧张和尴尬,挂在樱花树上的日本校友的木头名牌,悄悄被拿掉了。顺着小路迤逦而行,前面是一幢小楼,墙壁上面布满苔藓,沧桑感十足。迷失考古学的教室,就在楼内。郭婷玉每次踩踏在破旧的冷红脱漆木板楼梯时,脚下都会传出“吱吱嘎嘎”的响动。她忍不住会想,如此的氛围,倒是同这烫手山芋一样课程的名字颇为贴合。

这天,整个教室里只有三个学生,依旧难改满嘴香港腔调的佟国民坐在高脚凳上,眉头紧锁,眼睛盯着黑板,似乎也对自己讲习的内容产生了怀疑。

包括郭婷玉在内的三名男女学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保持安静。

佟国民叹了口气!

“转世……可是理论依据……啧啧,不对,不对。”他摇摇头。郭婷玉眨巴眼睛,这不难理解,在底蕴浑厚、气势磅礴的藏传佛教里面,诞生于一千八百年前的古象雄佛法,尽管率先提及到轮回转世说,里面被论述和阐释的内容,许多都已经随着岁月的流逝变得迭失不全,现在,残余在国内的经本很多连贯不上,其中晦涩难懂的文字从古藏文翻译成汉语后,怪了,从不同的角度进行解读,总能释义出完全不同的理解,有的大相径庭,有的截然相反,若从科学和道德解读,甚至有的可被称为反动。郭婷玉记得,佟教授自己也感慨过,这种纷繁复杂而又缺乏系统性的研究困境,极可能让专家学者不知不觉间陷入一环套着一环、始终和真理隔着一座迷宫的误区。

郭婷玉看看身边两位同学,都乏了,都想离开课堂了,不愿意再陪着佟教授一起沉思下去。

这时候,佟教授发话了:“我明白了。”长长松口气,他好像轻松了许多。三名学生一起盯着他的脸。

“科学仅仅是学识的一个分支,科学思维也仅仅是一种思维方式,所以,当我们试图把转生说放在科学的天平上,试图用能科学理念对它进行论证,这本身就创造了一个新的伪命题。”佟国民的眼睛发出光芒,兴奋得有些难以自抑,“我也参加过五四运动,挥舞臂膀在游行队伍里面高喊过‘民主和科学’的口号,永远承认科学是推动我们人类社会进步的巨大力量。但是,同学们,科学不能代表一切。用科学囊括整个真理范畴,本身就是一种伪科学。”

女同学周玉芳轻轻扯了扯郭婷玉的袖子,点点头,然后对着佟教授露出笑容。郭婷玉愣了愣,反映过来,她觉得自己以前就已经察觉到了,这个周同学好像有些喜欢佟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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