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钟生重返校园时恰好赶上学校组织去玉泉山秋游。全班同学连续几天都在兴奋地议论着,憧憬着山中美景与乐趣。韩钟生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去过山里,更是日盼夜盼。出行的前一天,他缠着大嫂看她给自己准备秋游带的午饭,还特意要求带上一个大水壶,因为听同学说玉泉山的泉水甘甜,想给大家多带一点回来一起分享。

转天,同学们欢声笑语乘车抵达玉泉山,那里的山石、流水、草木都让韩钟生感到新奇。玉泉山的泉水果然清凉甘甜,几乎每个同学都带回了一瓶。归途中,疲惫的同学们东倒西歪地挤在车厢里睡着了,当老师叫醒他们时,车已经停在了学校的门口。回家后,韩钟生迫不及待地把泉水分给每个人,然后滔滔不绝地讲述今天的见闻,兴奋得很晚才入睡。

此外,秋天和几个同学一起徒步游览北海公园和中南海的事,也一直让韩钟生记忆犹新。周末,他们在禄米仓集合后,途径金宝街、金鱼胡同、东华门大街、北池子、景山前街,最终抵达北海公园。为了省去门票钱,他们从玉石桥的西头翻栏杆进入公园。他们边走边玩,向北一直走到小西天和五龙亭,在那里休息片刻再原路返回。大家都觉得意犹未尽,就又跑到中南海采摘莲蓬。足足在外面玩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没有吃,尽管饥肠辘辘,韩钟生仍是满心欢喜。

这短暂的快乐时光成为了韩钟生一生中珍贵的回忆。

同年秋天,三叔韩英浩突然来到了北平。

韩英浩在一年多前变卖了店铺,把老婆孩子从石家庄送回村里,说是要到东北做生意,现在只身一人急匆匆地到北平来见韩玉川。韩玉川心里清楚三弟一定是遇到解决不了的难题了。所以简单的寒暄几句后,直截了当地问:“三弟,你这次来是有什么事吧?”

韩英浩点了点头,起身走到门边向外面张望了一下,把门关好后才低声说:“大哥,咱妹夫郭浩达给国民党抓起来了。英秀急得不行,让我想办法。我就赶紧来找你商量个对策。”

“郭浩达被抓了?为什么?他不是国民党的官吗?”

“怀疑他通共。”

“通共?现在国共正僵持不下,这帽子可不轻。一旦沾上,凶多吉少。”

“所以得赶在定性前把他救出来,好在目前只是怀疑阶段。”

“说得容易,怎么救?你有南京的关系?还是打算劫狱?”

“所以我才来找大哥想办法吗,毕竟他是咱妹夫,不能见死不救呀!”

“救是一定要救。办法也是明摆着的,有钱能使鬼推磨。关键问题是钱和门路。”

韩玉川见三弟认真听着,继续说道:“这两件事都不好办呀!现在当官的胃口大,要救浩达恐怕不是三瓜俩枣能解决的。而且能在这件事上帮上忙的,级别必然不低,如果没有过硬的关系,单靠钱也不一定行。”

“英秀或许有路子,组织上……”韩英浩突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

韩英浩虽然从来没有跟大哥表明,但是知道大哥早就知道自己的党员身份,所以平时和大哥说话时并不避讳。然而此事涉及郭浩达和英秀,属高度机密。

韩玉川闻言微怔,随即摆手示意韩英浩不必多言。

他点上一袋烟,吧嗒吧嗒地吸着,深思良久后缓缓道:“我手头这点钱就算全拿出来也不够解决问题。眼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唯一能指望的就是我在玉冲那的股份了。你去他那一趟吧,看看能不能赎回来。如果不够再请亲戚们帮帮忙。债务算咱哥俩的,以后一起还。”

“大哥……”

“就这么定了!救人要紧!”

韩英浩带着韩玉川的亲笔信和股权协议踏上了南下的火车。多年没有和南下亲戚们联系了,也不知道他们的境况如何,更不知道大哥的股权能不能很快变现,但这是唯一的希望,他必须去试一试。

几经周折,韩英浩找到了韩玉冲。所幸韩玉冲的工厂并没有在战火中受到重创,虽然产品销路不好,但还能有一些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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