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远渡重洋
金磊说：“中国的文字狱自古就有，从秦始皇焚书坑儒开始越演越烈。满清统治者为了加强封建专制中央集权的统治，维护满洲皇帝和贵族在全国优越的统治地位，对汉族百姓及上层知识分子任何反满思想和活动，都采取残酷镇压、血腥屠杀的手段来加强对汉族民众文化思想的统制。”刑姬说：“康熙初年，鳌拜专权，屡兴文字狱，光是‘《明史》狱’受牵连判死刑者七十二人，充军者达数百人，不亚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谷宗义说：“罗成父亲罗山伯就是因为文字狱受牵连，险遭杀害。我们光复会组织劫狱后，远渡重洋，从台湾出发，途经南洋、印度、阿拉伯到达欧洲，在海外继续坚持抗清斗争。”
天赐筹集了一笔资金，亲自率领一个小分队专程到张煌言故乡，准备为他在西子湖畔建造祠堂。可是在于谦和岳飞墓地附近一时很难找到一小块合适的墓地，这事就耽搁了下来。他们住在杭州西湖边上的一间道观内，是浙江光复会的秘密联络站。闲暇无聊，傍晚天赐和罗成带领五位随从，驾驶一条豪华花船到西湖上荡漾游玩、饮酒赏月。
天赐的花船行至三潭印月处停泊，只见明月当空，湖面上波光粼粼，三潭倒影，水天浩月，相映成双。此时有一条湖船也向三潭印月驶来，咿呀橹声，涟漪迭起。船中坐着三人，中间那个高个子，面清肌瘦，右面那个微胖男子，嘴巴上长着浓密黑须，左面那个面目清矍的中年汉子，俨然是削发为僧的假和尚。侧耳细听，他们边饮酒边在谈论当时的一桩“明史”文字狱。中间的那个瘦高个自斟自酌，举杯对明月，朗朗吟诵道：“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尝不照人？晚村兄这两句‘清风、明月’的乱世绝唱，读来真是意在言外，讽喻微妙，酣畅淋漓。”
右首的那个说：“这‘明史’一案，几乎令浙江文士尽陷鞑子冤狱。晚村兄誓死不肯在清廷做官，现在虽然削发为僧，做了村野隐士，但是清廷对你仍然耿耿于怀。我们怕你再受到牵连，所以劝你远离家乡，暂避风头。”左首的假和尚说：“亭林兄，清廷小皇帝如果想把我拘捕到北京，我一定要当面痛骂他一顿，除出我心中郁积多年的冤气！”中间的那个说：“晚村兄，当今这个鞑子小皇帝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只能当个牵线木偶，朝政大权都旁落在权臣鳌拜手中。他屡屡大兴文字狱，就是想杀一儆百，以残酷镇压、血腥屠杀的手段，达到对汉族民众文化思想统制的目的。如果你被鞑子密探拘禁到北京，你是见不到鞑子小皇帝的，鳌拜就能决定你的生杀大权。”中间的那个说：“鳌拜为了排除异己，结党营私，在京城内外，全国各城都有他的密探特务，比明朝的锦衣卫、东厂的特务还要厉害。嘘，小心隔船有耳。”左手的假和尚不屑地说：“我就大声呐喊，清风虽细难吹我，明月何处不照人。”
话音未落，突然看到有六七条黑影飞进船舱，刹那间假和尚已被一条蒙面黑影，反箭了胳膊肘儿，正当他要喊叫时，又被点了穴位，瘫软在船舱里，成了酥软如泥的哑巴。微胖的黑胡子吓得钻进了船舱底，被两条蒙面黑影拖曳出来捆绑住手脚。唯其瘦高个略胜一筹，抬起拳脚，正要反戈一击，却被二条蒙面黑影制服得五体投地。正当他们束手就擒，懊丧不已时，为首的蒙面黑影咯咯笑出声来：“好一首‘清风明月’反清诗句，虽然没有刊印成册，可是已经流传全国。原来这样的诗句是出自这位假和尚手笔，今天被我们弟兄缉获，可以到鳌拜那里邀功请赏，得到一大笔偿银了。”
细心的瘦高个却仰天大笑：“谷大侠，我一听话音就知道是你，想不到我们能在西子湖畔见面。”天赐爽朗地笑道：“亭林兄别来无恙，兄弟跟各位文士开个玩笑，让你们虚惊一场，请多多包涵。现在鳌拜密探、耳目遍布全国，诸位是出门躲避的，要小心提防鞑子密探和叛徒汉奸，不要逃离了虎口又落入狼嘴。小弟请各位兄长到我们花船上小坐，我们一起痛饮几杯为大家压惊。”罗成和弟兄们赶紧为三位文士松绑解穴，搀扶着跳到他们的花船上。
天赐命人取来三只酒杯、三双筷子，斟上美酒，举杯祝酒：“亭林兄和黎洲兄我们早就结识，这位想必是‘清风明月’诗的作者吕留良兄长。我拜读了你的着作，你书中大力提倡君臣应该是朋友关系，赞赏管仲的‘攘夷狄’是最高道德标准，主张‘严华夷’之别。你是一位反满清残暴统治，反封建专制的大思想家。今日得以谋面，不胜荣幸。”顾炎武和黄宗羲介绍说：“吕留良学富五车，是位有远见卓识的大思想家，门下弟子云集，治学十分严谨。”吕留良谦恭道：“谷大侠是闻名全国的抗清义士，南征北战，驰骋抗清前线。今日亲眼目睹大侠风姿，豁达大度，风流倜傥，又听君一席肺腑之言，真有相见恨晚之感。”
罗成说：“我在杭州城里买了一份邸报，上面登载了《明史》案的案由和缉捕判刑的黑名单。鳌拜屠杀了无数汉族同胞，为满洲人征服汉族人立下了汗马功劳，有满洲第一勇士，也就是满语‘巴图鲁’之称。顺治钦命他为康熙的辅政大臣，虽然排名靠后，却因为朝中党羽众多，进而独揽大权。他向来歧视汉人和文士，屡次三番地大兴文字狱，不但想要镇慑汉人和文士之心，吓唬他们不要有反清之念，也乘机借此排除异己，独揽朝政大权。你看他派出的钦差在浙江清查此案，自杭州将军松魁、浙江巡抚朱昌祚以下所有官员都革职查处。”
天赐说：“我看过朱国桢的《明史》手稿，他是明朝国相，虽然文笔流畅，但是比起大史学家左丘明的《左传》、司马迁的《史记》、班固的《汉书》、欧阳修的《五代史》和司马光的《资治通鉴》来，显得略为逊色。听说湖州的富商庄允城长子庄廷珑因为读书勤勉，积劳成疾，以至于双目失明，郁郁寡欢。后来有朱相国的后人因为家境贫困又要远游，将其祖上遗留的《明史》最后几篇列传手稿抵押寄存在庄家，庄廷珑听了这几篇列传后萌发了编辑出版朱氏《明史》的念头，其父爱屋及乌，花钱聘请了江南名士襄助其子完成他的心愿。在庄廷珑去世前终于编撰完稿，取名《明史辑略》，刊印成册后广为流传，名声大振。我看到里面涉及满洲的史料都作了修改修订，唯有年号仍然采用大明的纪元，没有改成满洲大金乃至大清的年号，崇祯十七年后又采用南明隆武、永历的年号。真想不到一本民间的《明史缉略》会被奸臣利用来大兴文字之狱。”
顾炎武说：“湖州贪官吴之荣被人告发，革职回家时到庄允城家敲诈勒索不成，怀恨在心，写了七张禀帖到清廷礼部、都察院、通政司三个衙门和四位辅政大臣府，还张贴数百张邸报在京城街头巷尾，诬告浙江湖州巨富庄允城着书谋反。鳌拜得悉后，正好杀鸡给猴看，立即派钦差到浙江查处此案。处决了不少涉案官员，庄廷珑已死，开棺戳尸，庄允城在狱中虐待而死，庄家数十口，十五岁以上处斩，妻女发配辽东给满洲八旗为奴。为该书作序的原大明礼部侍郎李令哲凌迟处死，四个儿子处斩。杭州将军松魁、巡抚朱昌祚入狱候审，幕僚程维藩凌迟处死，两名学官处斩，湖州知府谭希闵、推官李焕、训导王兆祯同处绞刑。湖州富商朱佑明因为拒绝吴之荣的敲诈，吴之荣诬告他的名字‘朱佑明’是心存前明，诅咒本朝，因此朱佑明和他的五个儿子都被处斩，十万家产赏赐给了吴之荣。最冤屈的是所有印刷工人、书商店员、买书读者全部处斩。据说有苏州商人李尚白喜读史书，他派佣工去书店购买《明史缉略》，因为店老板有事外出，佣工在隔壁七旬老翁家坐等片刻，书买回家后只读了几卷就束之高阁了。明史案发，李尚白、书店老板和佣工都被斩首，七旬老翁虽然免死，其妻女却充军宁古塔。书中参与编校的茅元锡、吴之铭等十八名江南着名学者都被一刀一刀地凌迟弃市。这起文字狱处死七十二人，诛连者达数百人。鳌拜的文字冤狱之惨毒，不亚于秦始皇的焚书坑儒。”
罗成说：“我父亲罗山伯开了一间东林书店，前面是书铺后面是印刷工场，请了许多工匠，有雕版工、印刷工和装裱工，可以刊印卷轶浩繁的史册。听说他曾经得到版权刊印过那本《明史辑略》，不过他在校对时将其中涉及到满洲人历史的资料及年号都一一作了删改，同时采用了大明万历与大金天命，大明天启与大金天聪，大明崇祯与大清崇德，大清顺治和南明永历的年号，两者并列对照。后来他又觉不妥，把已经刊印成册的书悉数删改，干脆利落的从丙辰建元开始，全部采用大金、大清年号，所以这次没有卷入这场《明史》冤案中去。不过鳌拜居心险恶，就像南宋奸臣潘仁美用‘莫须有’罪名杀害了岳飞一样，不知何时‘文字狱’就会降临到你的头上。”
吕留良仰天长叹：“现在我们都成了亡国奴，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人为鼎锅，我为麋鹿。’只得任人斩割屠杀，烹制吞食。”他望着满目疮痍的大好江山，切齿痛恨道：“满洲鞑子，如此江山！”天赐和罗成深有感触，取出丹青挥毫拨墨，合作画了一幅山水画，只见一大片秀丽山水间乌烟瘴气，妖邪弥漫，只写了四个字《如此江山》，却没有题诗。吕留良看后，顷刻在画面上题了一首诗：
其为宋之南渡耶？如此江山真可耻。其为崖山以后耶？如此江山不忍视。吾今始悟作画意，痛哭流涕在若是。以今视昔昔犹今，吞声不用枚衔嘴。画将皋羽西台泪，研人丹青提笔呲。所以有画无诗文，诗文尽在四字里。尝谓生逢洪武初，如瞽忽瞳跛可履。山川开霁故壁完，何处登临不狂喜？
黄宗羲说：“此画此诗直抒情怀，痛快淋漓，毫无顾忌，倘若被谄媚小人弄去告发，又要被鳌拜大兴文字冤狱，无辜诛连许多汉族百姓。”说毕慢悠悠地将画卷起，“此画由我珍藏，日后好对这次挚友聚会留个纪念。”顾炎武调侃说：“黎洲兄，你私自着书反满，又珍藏反画反诗，即使在世时不被凌迟处死，死后你的弟子一旦事发，你定会受到牵连，说不定被鞑子皇帝开棺戳尸。”吕留良豪情满怀地说：“我也在刻书反满，我不怕弟子牵连我。真是那样，我会含笑九泉的。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驱逐鞑虏，光复中华，子孙后代都会继承我们遗志的。总有一天‘山川开霁故壁完，何处登临不狂喜？’，到时我们的子孙后代会在坟头烧纸告慰我们，到那时我的灵魂才能真正安息于九泉之下。”顾黄吕仨人在天赐、罗成的花船里饮酒作诗，彻夜长谈，直到晨曦微薄，方才回船分手。
卞文雄在北京香山光复会联络站的情报工作卓有成效，他派一位名叫石秀的交通员传送他们从清廷得到可靠情报：“鳌拜已经由京城南巡，要到南京、杭州监察《明史》案查办情况，顺便到南京秦淮河、杭州西子湖游玩。他这次是微服私访，只带少数随行人员，行踪诡秘，或乘船沿大运河游山玩水，或骑马、坐马车沿驿道奔驰游逛。他们一般不住在官署驿站，都住在顺治皇帝南巡时的行宫。”
天赐喜出望外：“这是诛杀鞑子奸雄鳌拜的最好机会。我们立即动身，估计可以在徐州附近截击他们。”他命随从取来地图，详细研究在哪里设下埋伏，制定具体方案和应急预案。罗成说：“我来往于北京和江南时，发现在宿迁城外有一处行宫十分隐秘，虽然是一座龙王庙，里面却有一个大院落，楼宇厅堂十分气派，亭台楼阁小巧玲珑。听说宿迁城地势低洼，夜里下点雨就能淹了，老百姓经常半夜收拾家当到城外避灾。所以当地官员就在城外龙王庙后边修了个专门接待皇家和京城官吏的住院。我估计，鳌拜到宿迁只有住在龙王庙，在这里设下埋伏准能截获到他。”天赐说：“英雄所见略同，我也想到了宿迁的这座龙王庙。罗成你仍然在杭州驻守，我和张勇率领一支精干的小分队，由赤面虎、矮脚虎和笑面虎三员猛虎为主组成迅速的突击队前往宿迁部署截击鳌拜的战斗。”
他们风雨无阻，日夜兼程来到位于大运河边上的宿迁小城。龙王庙在小城的西边小镇王官集的东北，南临大运河，北倚骆马湖， 建造在一块地势较高的黄河古道上，任其洪水泛滥也冲不了这座龙王庙。这里曾经是黄河夺淮的水患洪涝频繁地区，再加上连年战乱，荒凉满目。唯有龙王庙行宫经过修葺重建后，成了一块风光旖旎的世外桃源。行宫前殿是接见地方官吏，处理巡游期间朝政的地方。随从官员、护卫将士就驻守在大殿的左右配殿和东西厢房。后院是寝宫，一座三层绣楼，虽然不及皇帝后宫奢华气派，但是这在淮北偏僻小城也算得到十分绰绰有余了。
他们到达时，打探到鳌拜刚到徐州驻足，估计明后天就能抵达宿迁。天赐来往京城与江南时都在这里逗留，对龙王庙的地形和行宫的建筑都非常熟悉。天赐说：“这次鳌拜微服私游江南主要是来游山玩水，狎妓淫乐的。他的随从护卫不多，只能驻守前殿和院墙巡逻。鳌拜自称满洲第一勇士，就是有三五个刺客也奈何不了他，所以后院不会有太多的护卫士兵。”天赐将小分队主要兵力放在后院，三更以后他率领一半弟兄在院墙外负责接应，张勇带领武艺高强的十二勇士潜藏在后院墙外，到五更深夜时进入鳌拜的寝宫，擒拿格杀这个血债累累的刽子手。”张勇说：“鳌拜身经百战，杀戮无数，武功超人，即使有十二勇士，也不一定能制服他。我想他到时一定是召妓淫乱过后必定酣睡不醒。我们再用蒙汗药将他麻倒不省人事，这样方能确保成功。”
天赐说：“你的方案很好。另外万一擒贼失败，我们要有撤退的二个预案。我想一是从陆路撤离，我知道在东院有个拴马、跑马场，北边有个侧门可以通外边。另外我发现后院有个暗道，可以直通运河码头，我们在河边事前隐藏二条船备用。”张勇说：“我想鳌拜老贼也会安排水陆二路逃生通道，俗话说狡兔三窟，说不定寝宫还有暗室地窖。”天赐说：“现在龙王庙已经有地方护卫兵士驻守，已经不能进入寝宫内侦查暗室地窖，只能到时随机应变了。”计划已定，大家分头行动。
第二天傍晚，天赐的探哨来报，鳌拜的船队已经抵达码头，现在地方官吏正在龙王庙大摆宴席，花天酒地，狎妓淫乐。县衙的官员、衙役和护卫倾巢出动，防范非常严密。天赐说：“我们按照预定计划行事。探哨继续潜入探明消息，随时来报。”三更时分探哨来报：“酒宴已散。地方官员、衙役和护卫统统都回到城里。据说鳌拜十分自负，根本不信任地方官吏。”张勇喜形于色：“天助我矣，今夜定能取下鳌拜项上人头，为天下千千万万罹难汉族同胞报仇雪恨。”天赐告诫说：“鳌拜生性狡诈，说不定布下了许多暗哨，还有大内杀手布防，我们决不能掉以轻心。”
三更以后，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正好是突袭的好天气。他们兵分二路，张勇带领十二勇士潜入后院首先悄无声息地干掉了巡逻的卫士。当他们飞檐走壁，准备潜入寝宫时遇到三位大内高手的拦截。张勇当杨立断，采取调虎离山之计，分出六名勇士与三位大内杀手纠缠厮杀，他与三员虎将和三位高手乘机潜入鳌拜寝宫。
张勇和笑面虎揭开寝宫屋脊瓦片，往里探视虚实，只见温柔的灯光下，鳌拜正在同一位美女淫乱，还有几位美女侍候两旁，正是环肥燕瘦，美女成群。他们将事先准备的迷魂药吹进寝宫，过了片刻听不见动静了。张勇率领六位勇士悄然无声潜入寝宫，赤面虎一个箭步首先冲到床前，撩起绣帐，正要一刀猛砍下去，却不见鳌拜踪影，只见几位美女呈现在眼前。大家正在慌乱地寻找之时，只听鳌拜怒不可遏地吼叫一声，盔甲齐整手提钢刀从屏风后面杀将过来，张勇和六位勇士将他团团围住，鳌拜却左冲右突，步法稳健。赤面虎看准他的胸膛，一刀刺去，却扑了个空，转身刺背没能刺入，原来他是穿了软铠甲，刀刃不入。
眼看鏖战了十几个回合却无法擒拿他，张勇一声令下，六位勇士蜂拥而上，开始近身擒拿战术。矮脚虎一个钻地扫雷击中他的胯裆，赤面虎和笑面虎乘机抱住他的双腿，另外四人正要扭住他的胳膊肘儿，却给他左右扫腿，一个鲤鱼打挺，挣脱出来，六位勇士只抓住了他的盔甲。鳌拜见他们个个都是武功高手，眼看他寡不敌众，就使了个金蝉脱壳之计，转瞬之间逃之夭夭。张勇带领六位勇士四处寻找，不见踪影，判断鳌拜一定是从密室暗道中溜之大吉了，可是搜索半天也没有找到密室的洞口，张勇立即带头冲出寝宫到宫外搜寻。
此时，龙王庙火把通明，照得如同白昼，“抓刺客，抓到一个偿银百两。”天赐知道擒拿失败，迅速率领弟兄们接应十二勇士撤退。与大内杀手厮杀的六位勇士中有一位受了重伤，他们已经按原定计划由弟兄们搀扶着由水路安全撤退。天赐很快联络上其他弟兄由陆路分二个方向撤退。那些愚蠢的官兵乱哄哄的，也不知从哪个方向去追捕刺客，真是一群乌合之众，折腾到天亮也没有找到刺客影子。
三路人马在王官集汇聚，天赐率领突击队连夜向徐州撤退。一路上弟兄们懊恼不已，笑面虎说：“鳌拜那鞑子真像头公猪，一夜交配几头母猪也仍然精神抖擞的。”矮脚虎说：“我们吹的迷魂药太少了，那寝宫又大，只将几个美艳女子迷魂过去了，他竟然从容不迫地穿着软铠甲上阵对垒。”赤面虎说：“矮脚虎，可惜你当时没有把他胯裆里的鸟蛋掐下来，要不他准能晕厥过去，束手就擒。”众人开怀大笑。天赐安慰道：“俗话说，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这回我们没能把龙王庙里所有暗道密室查勘清楚，让鞑子权臣鳌拜侥幸逃遁，下回我们到鳌拜府上取下他项上的人头，公开祭祀罹难的千千万万汉族同胞。”
天赐他们晓行夜宿，逃脱了鳌拜密探和大内杀手的跟踪追击，顺利地来到北京香山道观。天赐安排突击队弟兄在道观内休整待命，第二天清晨他就带领二名随从悄悄地回到东华门外的谷府。元贞见天赐风尘仆仆，精神恍惚，焦急地问长问短：“这次你来京看上去十分憔悴，是不是路上受风寒生病了？还是遇到鳌拜密探、杀手的追杀？”天赐说：“我这次是率领突击队想在宿迁龙王庙截杀鳌拜这个血债累累的鞑子刽子手的，不料让他从暗道中脱逃了。我们冲破包围后，又遭到鳌拜密探、杀手的跟踪追击，幸好我们机警地同鞑子密探、杀手躲猫猫，终于安全到达了香山道观。昨夜我在通州梦见汤若望了，他被关在天牢里，形影相吊，将不久于人世。他弥留之际，正向一位神父忏悔。临终他托付我：‘这是我最近研制的最先进大炮的图纸，你拿去稍作修改，就能铸造了。我终身未婚，我们师生一场，情同父子，你是我在中国唯一的亲人，我死后你把我安葬在利玛窦的坟墓旁边，清明若在北京就到我坟上烧纸祭奠，若有机会远航西洋，一定到我的故乡德国科隆去探望我的家人。我要见上帝去了。’噩梦醒来是早晨，我快马加鞭从通州赶到京城，想马上到钦天监去看望他老人家。”
天娇也在北京小住，她婉言相劝道：“鳌拜专权以后，他仇视汉臣和汉民，更仇视西洋传教士。汤若望精通天文历法和西洋学说，曾经受到崇祯的青睐、李自成的礼遇，更得到顺治的尊重和重用，官至一品大员，掌钦天监印和司通政使，光禄大夫，受宠在鳌拜等权臣之上，甚至于顺治挑选继位皇子时也要与汤若望商议，采纳他的意见，确定出过天花的玄烨继承皇位。鳌拜专权后，和苏克萨哈联手打击汤若望，他们反对西洋学说，极力主张恢复祖制，并在幕后指使略通历法的低级官员杨光先上疏弹劾汤若望。如今已经立案审理了好几个月，成为臭名昭着的所谓‘历案’。我曾经叫云华他爸花钱贿赂刑部、大理寺、按察院等官吏，谁知这次有再多的钱也不能使这些厉鬼推磨了，‘历案’是鳌拜亲自出马断案，非置汤若望于死地不可。鳌拜对汤若望恨之入骨，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看来汤若望和他钦天监同僚都会被判极刑，已经七十五岁的他就要惨遭杀害了，可能是凌迟处死，一刀一刀地把肉剐下来，再抛尸野外。天赐，你现在好好休息，我再去买通狱卒，悄悄地让你与汤若望见上最后一面。”
天赐说：“汤若望是继利玛窦以后又一位杰出的东西方文化交流使者。他天资聪慧，精通数学、物理力学、天文学和哲学，他读了利玛窦撰写的《天主教远征中国》拉丁文版本一书后深受感动，立志要到中国传教。四十七年前的四月二十八日，他和另外二十一名到中国的传教士，带上七千多册书籍和崭新的天文仪器，在西班牙里斯本茹河口码头登上了‘善心耶稣’号前往中国。经过将近二年的海上颠簸飘泊，只有六名传教士到达中国澳门。当时澳门已经被葡萄牙殖民者用欺骗手段强行租借，罗马教皇在这时里建立了耶稣会大本营。当时万历帝限制西方传教士进入内地，汤若望只得滞留澳门学习中文和北京官话。由于万历昏庸无道，官逼民反，内乱频发，女真爱新觉罗努尔哈赤乘乱在辽宁新宾即大汗位，建立‘金国’。万历四十六年，努尔哈赤率六万鞑子兵，在萨尔浒山大败十三万明军。危难之时，我舅舅徐光启上疏万历，请求澳门葡萄牙当局组建志愿军支援辽东前线。汤若望加入了志愿军，并且应用他学到的物理力学知识，铸造出德国式伯克虏大炮，为大明挽回战局立下汗马功劳。为此他被允许前往北京，拜我舅公徐光启为师，学习儒家经史，官场礼仪。他在自己的住所陈列展出西方天文仪器，许多士大夫前往参观。他因此在这些士大夫中留下了良好的形象，在他们中间走动如鱼得水。”
天娇回忆说：“当时我们跟舅公到汤若望的住所玩，见到那些仪器特别好奇。我吵着要搬回家，你就哄我，保证给我复制几件供我玩。”天赐说：“后来我经常到汤若望那里仔细观察琢磨，在汤若望的帮助下，终于仿造了一台小天象仪，放在你卧室内天天欣赏玩耍。”天娇说：“每次我们去汤若望住所玩，他都要烤面包、做牛排给我们吃，还讲述他从西班牙如何历尽艰难险阻来到中国的。我对航海不感谢兴趣，听着听着就睡着了。”
天赐说：“我对天文、数理、历法和航海探险忒有兴趣，听得津津有味。我梦想长大了到欧洲去旅行，到意大利、地中海、法国、德国、西班牙和英国去考察。从此我除了学习儒家经史外，还定期到汤若望那里学习西洋科技知识，拉丁文和外语，还学习铸造大炮技术。我尊他为学长，他视我为学弟，我们既是师生又是挚友。崇祯登基后，舅舅荐举汤若望入宫编制新历，以替代偏差较大的‘大统’老皇历，还御赐‘钦褒天学’匾额。”天娇说：“那段时间你天天钻进数学、物理和天文、历法书堆里演算，很少跟我玩了。”天赐说：“汤若望是根据我舅舅徐光启发明的‘会通理论’，应用西洋的数理天文知识，历经八年呕心沥血的推理、演算，终于编制完成了一百三十七卷西洋新历法，称之为‘时宪历’，又叫‘崇祯历书’。汤若望开创了西洋人编制中国农历的先河。”
天娇说：“可惜没等到‘崇祯历书’正式颁布实施，李自成攻克北京，吴三桂投降满清，崇祯吊死煤山。汤若望八年的心血付诸东流。”天赐说；“汤若望对天文、历算和传教相当执着的人，当时传教士都逃到澳门避难去了，唯独汤若望守着他的一百三十七卷西洋新历书和一大堆天文仪器，坚持不肯离开北京。我劝他到谷家香山老宅去暂住避难，他婉言谢绝了。这些新历书卷和天文仪器是他的命根子，他坚信无论怎么改朝换代，哪朝哪代的统治都需要这本更加精确的历书。幸好出身农民阶级的李自成对《崇祯历书》和天文仪器很感兴趣，李自成不仅保住了汤若望的历书和仪器，还对他礼敬有加，虽然战乱年代烧杀抢掠频发，汤若望却受到特殊的礼遇和保护。”
天娇说：“好景不长，李自成败给了大汉奸吴三桂和满清八旗军，只得仓惶撤出北京。多尔衮占领北京后，颁发搬迁令，将皇城内的所有汉民统统赶走。汤若望的南堂也在多尔衮的搬迁令之内。”天赐说：“我亲自到南堂劝汤若望将历书和仪器搬迁至香山，重建一所教堂，已经五十二岁的他仍然坚持不肯离开。他坚守南堂，并写信给多尔衮阐明《崇祯历书》和钦天鉴的天文仪器对统治阶级的重大意义。出乎意料，多尔衮不仅不要他搬迁，还命他全权负责钦天监的事务。想不到他的执着有了回报，汤若望不仅开创了西洋学者执掌中国钦天监的先河，还成了明朝天启、崇祯和清朝顺治三朝钦天监的元老。虽然汤若望从大明易主大清，成了满清顺治帝的宠臣，但是我们仍然保持着往昔的情谊。十几年来我南征北战，奔波在抗清复明的战场上，只要有机会来到北京，一定会去看望汤若望。他为了天主教在中国的传教事业，四十七年没有回家。他是个禁欲独身的清教徒，终身未婚，除了传教就是读书、写作。如今他身陷囹圄，将不久于人世，我一定要设法见他一面。如有可能的话，我想去劫狱营救，或者直接去劫法场。总之我要把他营救出来，亲自送到德国科隆，让他在老家安度晚年。”
天娇说：“鳌拜专权后，为了稳固他的独裁统治，他建立了类似大明锦衣卫、东厂的特务组织，密探、杀手遍布全国，大理寺、刑部都在他的控制之下，想要探监已经不易，劫狱、劫法场营救更是难上加难。我已经准备了一桌酒菜，为你接风洗尘。你在家好好休息二天，到时我再安排你到狱中与汤若望见面。傍晚儿子云华将从宫中回家，看他有没有汤若望‘历案’的最新消息。”
天赐忧心如焚，在客厅的绣榻上休息，刚靠上枕头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魇里他率领一支小分队到菜市口去劫法场，却到半途被鞑子密探、杀手包围，等到他们冲出重围来菜市口法场时，汤若望已经被凌迟处死，弃尸荒野。正当他扑到尸体上放声痛哭时，被一只小手摇晃猛醒。站在榻前的是小外甥云华：“舅舅，舅舅，快醒醒，你怎么哭泣了？”
天赐说：“舅舅梦见汤若望被鳌拜拉到菜市口刑场凌迟处死了。他被刽子手一刀一刀的剐着，鲜血淋漓，惨不忍睹。云华，你今年十一岁了吧？看起来长得像十五六岁的少年了，又英俊又壮健。在宫中练扑击术有多大长进？敢跟舅舅过几招吗？”云华不服气道：“谁说不敢跟你比试？现在我肚子饿得咕咕叫，等到酒足饭后再跟你过几招？”元贞说：“云华，你舅舅鞍马劳顿，我今天准备了一桌酒菜，为你舅舅接风洗尘，等他酒足饭饱后，再跟你比武。”
接风洗尘酒宴只有自家人参加，亲情温馨，云华成了酒宴的主角，他先给长辈们敬酒后，举杯给舅舅祝酒说：“舅舅，听说你率领十二勇士在宿迁龙王庙擒拿、格杀鳌拜，给他侥幸从暗道密室中逃遁了。看来我们想要擒拿鳌拜还得苦练扑击本领。”天赐说：“你们不仅要苦练扑击战术，最主要的是要智取，毕竟你们还是孩童在体能和技巧上是不占上风的。关于汤若望的‘历案’有什么最新消息吗？”云华说：“我听小皇帝玄烨说，鳌拜今天下令大理寺和刑部，将七十五岁的大清一品官员、光禄大夫、通玄教师汤若望处以极刑，凌迟处死，同案的钦天监五名官员全部斩首。玄烨不允准鳌拜的判决，鳌拜当着朝廷百官的面，攘臂上前，穷凶极恶，累日强奏，文武百官缄口不言，玄烨还是个孩童，无力制止鳌拜及其党羽的倒行逆施。可惜一位对大清有特殊贡献的西洋学者就将被鳌拜送去见上帝了。”
天娇说：“汤若望对福临和玄烨父子都有再造之恩。想当初六岁的福临在沈阳继续爱新觉罗皇太极的皇位，刚进北京城时，摄政王多尔衮想给福临和大玉儿另建新园居住，这意味着要将他们母子赶出紫禁城，显然是逼宫篡位之举。汤若望不顾个人安危，说他观察天象，有天狗要吃紫薇星，不宜动迁，否则会触犯天庭，有灾厄降临大清。议政亲王、文武百官笃信不疑、诚惶诚恐，多尔衮迫于压力，只行暂且罢手。”
天赐说：“后来大玉儿利用他与多尔衮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暧昧关系，为了保住儿子的皇位，不顾世俗偏见的压力，毅然下嫁多尔衮。至于三皇子玄烨所以能继承皇位也多亏汤若望的大力举荐，玄烨出过天花只是众多继承缘由的其中之一。我想大玉儿和玄烨应该知恩图报的。”云华说：“玄烨是个胸怀大志又珍重感情的少年天子，退朝回宫后，他跟我们讲述此事时热泪盈眶，发誓亲政后一定要给汤若望平反昭雪。我对玄烨说，与其死后再来平反‘历案’，不如现在就去求太皇太后出面纠正‘历案’。不知玄烨和他的祖母能否制止鳌拜的独断专行，挽救汤若望及其同僚的性命？”
天赐说：“如今他们祖孙俩人的权势已经受到鳌拜及其死党的挑战，眼看连爱新觉罗家族的皇位也岌岌可危，处在风雨飘摇之中。听说鳌拜现在经常托病不上朝，要玄烨亲幸其官邸，屈驾其寝宫，慰问其病情。”云华说：“玄烨对鳌拜深恶痛绝，恨之入骨，遂暗下决心， 一定要剪除鳌拜奸贼。他与索额图以游戏为名，精选十二名少年在宫中陪练扑击之术。舅舅，我和这十二名少年天天进宫侍读儒家经史，陪练扑击之术，终有一天定将这奸臣擒拿归案。舅舅，你已经酒足饭饱，浑身是胆，与我过几招怎样？”
天赐说：“你们的对手是满洲第一勇士鳌拜，那是一个嗜血成性的刽子手。我见过满洲扑击高手，个个都是体魄魁梧，打斗时赤裸着上身，穿牛皮裤子，长辫子盘在头顶上，臂力赛狗熊，手掌似熊爪，肌肉虬遒，胸毛丛生，浓密髭黑，浑身油腻，锃光发亮。他们凭借身强力壮，突袭伸手，抓住你后腰，转运力臂，将你举起再甩手，远远摔将出去，把你摔个大跟头，不死即伤。这就是满洲扑击高手通常摔跤手法。但是他们也有软肋，摔跤时极少用腿脚，笨拙愚蠢。舅舅我教你几招，如何以弱胜强，以小取胜。”天赐边示范表演，边讲授分解：“你们要发挥身手灵活的优势，使用擒拿手法，瞅着他的空档，腿绊脚踹，掌劈肘撞，定能将他击倒在地，再双手双脚连环出击，集中力量猛攻他的胸腹，直至他们口吐鲜血，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俩人在厅上，天赐扮成满洲摔跤大汉，云华按照天赐的指导，使用擒拿之术，过了十几招，不分胜负。云华悄悄地对舅舅说：“我琢磨出一种克敌制胜的绝招，叫做‘裆下取卵术’。就是趁其不备，来个钻地扫雷，直击他的阴囊，掐掉他的鸟卵，让他痛得晕厥过去，十二勇士再围攻上去，定可让他束手就擒。”天赐听后哈哈大笑：“这也算得上克敌制胜的绝招，只不过是武林好汉所不齿的阴招。”云华却不以为然：“什么阴招阳招的？只要能擒拿住鳌拜奸贼就是好招！”天赐喜不自禁：“云华说得对，对付鳌拜这样的奸臣，不能再讲什么江湖义气。阳招阴招，只要能逮住鳌拜就是好招。我们突袭队中数矮脚虎武胜最擅长钻地扫雷之术，你可以与他切磋此等阴招怪术。”
第二天下午，天娇兴冲冲地从慈宁宫回来：“我清早去后宫找姑妈，她是顺治的奶妈，跟孝庄又关系密切，再说汤若望也有恩于孝庄祖孙，终于讨得可以探监的令牌来。今晚你装扮成西洋传教士，悄悄地到狱中去同汤若望见上最后一面，千万不能耽搁太久，免得节外生枝，惹来杀身之祸。”天赐以前曾经装扮过西洋传教士出没京城，所以有现成的衣帽服饰，再粘上假胡子戴上帽子，染上蓝色眼圈睫毛，足可以假乱真。上灯时分，他乘坐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通过了狱卒的检查，顺利地进了刑部大牢。
汤若望一眼就认出了来探监的是他望眼欲穿、魂牵梦萦的天赐，俩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用拉丁语进行交谈。汤若望泪流满面：“自从我锒铛入狱后，鳌拜不允许任何人来探监，他想把我折磨成疯子，自己冤死在牢狱之中。可是上帝偏偏不肯马上收留我这个飘泊异乡四十七年的游子。冥冥之中，我总是梦见你的身影，还听到你铿锵有力的声音：‘坚持到底，我会把你营救出狱，送回德国科隆老家的。’今夜我终于把你盼来了。”
汤若望面容枯槁，气喘吁吁，却精神矍铄、目光如炬。天赐看到这么一位心地善良、博学多才，对大清忠心耿耿的‘通玄教师’，马上要被奸臣鳌拜凌迟处死，感到心胆俱裂，仰天长叹道：“亲爱的亚当·沙尔，你与大清帝国同行，对爱新觉罗皇族有恩，执掌钦天监正二十年，官至光禄大夫，一品大员，想不到却遭到奸臣鳌拜的暗算。天理何在？上帝何在？”
汤若望虚怀若谷，面带微笑地说：“四十七年前，我在西班牙里斯本茹河口码头登上了‘善心耶稣’号来到中国的澳门，萨尔浒战败后，我加入志愿军开赴辽东，因为铸造大炮有功，大明万历皇帝恩准我来到北京，拜你舅舅徐光启为师，学习儒家学说和朝廷礼仪，成为半个中国通。在徐光启‘会通理论’的指导下，我历经八年演算，完成了‘崇祯历书’的编制。李自成和多尔衮对我都很尊重，从顺治二年起，‘崇祯历’更名为‘时宪历’，俗称‘农历’ 正式颁布实施。我当了二十年大清监天监正，开创了西洋人执掌大清礼部监天监的先河。顺治皇帝对我恩宠有加，尊称我为通玄教师，官至一品光禄大夫，我还参与大清王朝选拔皇位继承者的重大决策。获此殊荣，我死而无憾。唯一遗憾的是，四十七年来没有很好地完成罗马教皇交给我的在中国的传教任务，我没有脸面去见我的上帝。”
天赐安慰说：“这不是你的过错，你是继利玛窦之后，来中国的最优秀的东西方文化交流的使者。你把一生都献给了传教和天文事业，是当之无愧的杰出人物。今天我带来了你喜欢吃的面包、黄油、奶酪、香肠和牛排，还有法国的红葡萄酒，我们畅饮几杯。”汤若望幽默地说：“这可是我在人世间最后一顿晚餐，来，一醉方休！”
汤若望连干三杯，百感交集，语重心长地说：“我死不足惜，令人发指的是，以鳌拜为代表的满洲贵族黑暗势力，主张恢复祖制，废除新的历法，刚从西方传来的自然科学与东方古老文明结合的成果眼看就要遭到毁灭性打击，照此下去，中国又将回到中世纪愚昧落后的黑暗时代。但是在欧洲却是另一个天地，大明万历年间，资本主义生产已经在意大利的威尼斯和佛罗伦萨萌芽，并诞生了城市共和国，手工工场开始向资本主义工厂发展，新兴的资产阶级已经掌握了城市共和国的政权。葡萄牙海员麦哲伦完成了环球试航，为葡萄牙和西班牙建立殖民帝国开辟了新航路。德意志的资产阶级宗教改革代表人物马丁·路德反对教皇的权威和腐败，主张施舍穷苦大众和创办慈善事业。资产阶级文化运动首先在意大利兴起，但丁的诗歌《神曲》和达·芬奇的名画《最后的晚餐》是文艺复兴时期的开拓之作。在文艺复兴运动推动下，欧洲产生了近代自然科学，哥白尼的‘太阳中心学说’已经为大家公认，数学、解剖学、生物学、天文学、物理学蓬勃发展，而此时的的中国却仍然停滞在古老的四大发明之中。总而言之，古老的中国正在沉沦，新兴的欧洲正在崛起。”
天赐慨叹道：“你来自西方，又在中国做官，对东西方的差异看得很清楚。正当李自成的农民起义军摧毁大明王朝，崇祯吊死煤山，闯王龙袍加身，梦想改朝换代的时候，遥远的英国发生了推翻斯图亚特王朝的资产阶级革命，资产阶级在大选中获胜，斯特拉福被推上断头台。1644年，这是一个令人难忘的年份，正是这一年，汉奸吴三桂降清，多尔衮率领满清八旗军占领北京，宣布大清封建帝国的成立，满清贵族发动了血腥镇压江南反清势力的内战；与此同时，英国的克伦威尔将军率领国民军发动资产阶级革命，赢得了二次内战的胜利，将查理一世推上了断头台，宣告英国资产阶级共和国成立。令人难以置信的是，都在这同一时期，中国的内战却确立了满洲贵族的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统治，英国的内战最终确立了君主立宪制的资产阶级专政。从此，欧洲、北美揭开了声势浩大的资产阶级革命序幕，走上了科学民主的振兴之路，而中国却再次被愚昧落后的少数民族统治，在封建专制的死亡之路上苦苦挣扎。你听！欧洲资产阶级殖民军的坚船利炮正在轰击满清闭关锁国的大门！中国迟早将沦为西方国家的殖民地，可悲，可悲！”天赐情绪低落，一连干了三杯，已是满腹惆怅了。
汤若望劝慰道：“欧洲与中国不同，地理环境相对封闭独立，文艺复兴运动后民主自治意识兴起，形成了许多分裂的小国，王室和议会共同治理国家，所以欧洲至今也没有形成、今后也不可能形成统一的中央集权封建专制超级大国。因为封建制度相对薄弱，帝王和教皇、国会的权力相互制约，在政治上纠缠于国内纷争和国际纠纷，所以新兴的资产阶级有了成长的机会和空间。意大利、英国和法国有许多自治的城市共和国，德意志甚至分裂成三百多个小国，只有西班牙和葡萄牙通过收复失地完成了国家的统一，充当了殖民地的急先锋。如今英国、荷兰、法国后来居上，与西班牙、葡萄牙争夺殖民地霸主地位。而中国的儒家思想宣扬所谓的‘礼’和‘乐’，说穿了‘礼’就是森严的封建等级专制制度，‘乐’是维持封建等级专制制度的愚民政策。儒家学说重士轻商，中庸保守，所以自古以来中国就缺乏民主平等的思想意识，自给自足的农耕社会也难形成工商资本、商品经济，也很难有大银行家和大科学家诞生，而中国疆域辽阔的地理环境又适合建立统一的超级大国。自秦始皇吞并六国，开始建立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的统一国家以后，虽然历经农民起义和改朝换代的内战，但中国始终是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泱泱大国，所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周而复始二千年。时至今日，由于明朝政府腐败堕落，汉奸卖国求荣，造成落后的满清贵族以少胜多，仅以十万兵力入主中原，竟然统治有上亿人口、具有先进文明的汉族民众。大清帝国全盘继承了大明帝国中央集权封建专制制度，取消了内阁宰相制，皇帝的权力至高无上，政治上更加独裁腐败，经济却停滞不前。在中国这块土地上已经很难产生资本主义，也不可能依靠自身的力量来挣脱封建专制的桎梏。”
天赐心如止水，冷静地说：“根据我的研究，自宋朝开始中国就有资本主义萌芽产生，可惜给落后的少数民族——蒙古贵族建立的元朝扼杀在摇篮之中了。可以预见，明朝中后期开始的中国资本主义萌芽又将被落后的少数民族——满清贵族建立的清朝扼杀殆尽！看来中国的资产阶级命运多舛，前途凄迷。”
汤若望说：“中华民族创造了灿烂的农业文明，可惜一直受到落后的少数民族的掠夺和侵袭。我多次登临长城，这条西起嘉峪关，东到山海关的万里长城是汉族抵御少数游牧民族的历史见证。长城从春秋战国时期开始修建，直到明朝万历年间不断地加固，但是始终抵挡不住落后的游牧少数民族对先进的汉族农业文明毁灭性的打击和摧残。从西汉时期的匈奴演变到隋唐时期的突厥，从北宋时期的西夏、契丹嬗变到元朝时期的蒙古，长城都没有能抵挡住少数民族贵族掠夺、侵袭的罪恶行径，即使是明朝万历年间修筑的世界上最雄伟、坚固的长城也没能阻挡住鞑靼和女真贵族的蹂躏和侵占。大明帝国灭亡了，取而代之的大清帝国更是历史的绊脚石。世界潮流浩浩荡荡，封建制度土崩瓦解，资本主义制度蓬勃发展，中国如果再不走上资产阶级革命之路，或许将被历史潮流淘汰。”
天赐扼腕长叹：“我认为大明帝国败就败在皇室的腐败和汉奸的卖国上面，一个只有区区十万军民的满清八旗军怎么能征服有一亿民众的大明帝国？现在满洲贵族入主中原，长城已经彻底失去了它的防御价值。可惜的是，中国的资本主义萌芽也遭遇了灭顶之灾，很难再产生能够与大清帝国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统治抗争的资产阶级。中国必将沦为逐渐进入工业文明的西欧国家的殖民地。中国似乎陷入了宿命论的魔咒之中，大清帝国虽然能够有几代虚假的盛世，但掩盖不了它没落的本质。俗话说，百足之虫僵而不死，中国没有二三百年、十几代人前赴后继，浴血奋战，资产阶级革命很难取得成功。”
临别，天赐悄悄地对汤若望说：“我准备劫狱将你营救出去，再送你回故乡德国科隆安度晚年。”汤若望听后斩钉截铁地说：“我已经作好牺牲的准备，以我的鲜血唤醒民众！鳌拜生性狡诈，劫狱要冒极大风险，我不希望你作无谓的牺牲。这两天我观察到气候异常，晚上有地光闪现，监狱里的老鼠都搬迁走光了，我预测近期内会有地震发生。放心吧，有上帝保佑，我很可能死不了。如果我死了，将我安葬在利玛窦坟墓旁，这是我们西方传教士的第二故乡。我在南教堂的神龛里给你留下一封信，还有我画的铸造伯克虏大炮的图纸和前往西欧国家去的航海图。你如果有机会远渡重洋，一定到欧洲好好考察，顺道到我的故乡德国科隆去，代我祭奠我的父母亲，拜托了。”两位异国挚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真是生离死别，令人痛断寸肠。
翌日凌晨，天赐派交通员从南教堂取走了汤若望留下的信件、图纸和航海图。正当天赐率领小分队勘察监狱地形和守卫情况时，北京通州发生了大地震，城墙倒塌，皇宫失火，朝野震惊，人心惶惶。大街小巷民谣四起，纷纷传唱：奸臣专权，怨声载道，天遣灾祸，惩戒妖孽。孝庄太皇太后借机出面干涉，鳌拜被迫临时决定赦免汤若望。天赐得到特赦的消息后，喜出望外，立即到汤若望寓所探望。两个患难之交的生死挚友，劫后重生，恍如隔世。天赐兴高采烈道：“真想不到你的地震预测如此灵验，是你的忠诚感动了上帝，降灾厄于奸臣鳌拜，拯救了你的性命。中国家句俗话，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举杯祝福你，福星高照，长命百岁。”
汤若望经历了这场冤案后，心力交瘁，万念俱灰，淡定地说：“现在的科学水平还不能正确地预报地震等天灾，我也是根据一些震前的迹象，偶然预测到了这次通州大地震。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看未必人人如此。我本人虽然得到了太皇太后的特赦，但是“历案”的其他五名钦天监官员仍然被斩首示众，时宪历被废止了，鳌拜变本加厉，更加残酷镇压反清势力，清廷朝政腐败，贪官横行，真是暴政猛于虎，汉族百姓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天赐凄凉万分，黯然神伤，镇定自若道：“你对中国当前形势的分析完全正确，今后抗清复明的斗争更加艰难曲折，我们很可能在大陆没有立锥之地，台湾这块抗清的最后根据地又在郑氏家族掌控之下，前途很难预料。所以我想尽快远渡重洋，到欧洲考察访问，回来之后再筹划今后的抗清之路。”
汤若望语重心长道：“你立志要远渡重洋到欧洲考察访问，我心理非常高兴。四十七年前我从西班牙里斯本茹河口码头登上了‘善心耶稣’号，历经二年的海上历险，二十二名同伴，只剩六名到达澳门。你一定要多制造几艘先进的远洋巨舰，多带些淡水、粮食和蔬菜，每艘船上武装二十门大炮，防卫海盗袭击。这是我平时的一点积蓄，捐赠给你的远洋舰队。我画的欧洲航海图或许对你的远洋航行有所帮助。你们的郑和七下西洋，有丰富的远洋航海经验可以借鉴。你是一位风流倜傥，情感浪漫的江湖侠客，在茫茫的远洋航程中会倍感寂寞，带上你心爱的女人，郁闷烦躁时可以得到肉体和心灵的慰藉。”
天赐婉言谢绝了汤若望的捐款：“我们已经筹集了大笔资金，足够这次远航费用了。这点钱你还是留着养老用吧。我的身边不缺女人的抚爱，远航时会多带几个陪房丫头排遣。我已经学习了多种欧洲语言，这是我写的英语爱情诗歌，朗诵给你听听，看看写得是否押韵？献给我们尊敬的通玄教师！”
Moor Enter Thee Gentle And Soft Port
泊进你温柔的港湾
Wild nights—Rainstorm nights!
狂风夜，暴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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