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莱昂.卡斯蒂洛曾在往后的生命中无数次回忆起那个下午,在学院的宿舍里、在军队的营房中、在监狱的铁窗后、、在华贵的王座上,那是他前半生最后的安宁时光,也是,故事开始的地方。

那是一个温暖的下午,阳光慵懒地洒下,将所及之处的一切染上柔和的金色,三两成群的鸟儿互相梳理着羽毛,时不时发出几声悦耳的鸣叫,远处的山坡上,牧羊人躺在几只山羊边上休息,篱笆墙内,衣着朴素的女子正在收起晾晒的织物,一个小小的身影从远处的小径上跑来,一切都是那么宁静而祥和。

“妈妈,我回来了。”小小的身影匆匆的向女子打了个招呼,就要向女子身后的房屋走去。

“莱昂”女子停下手中的活,叫住了他“转过来让我看看。”

少年迟疑了一下,还是乖乖转过了身.

这是个极漂亮的男孩,漆黑的头发略微卷曲,宛如画笔勾勒出的眉毛修长而不失棱角,海蓝色的瞳孔闪闪发亮,虽说个子相较于同龄的孩子略矮,身形也略显瘦削,但这些并不妨碍他的风采为世人所赞叹。只是,少年脸上现在带着擦伤,衣裤上残留着未拍打干净的泥土,细看的话还会发现少年左手的手背上有两道红褐色的痕迹。

“又打架了?”女子抓起少年的手,平静地问道。

“妈妈放心,我没用石头、粗树枝之类的,也不是我先动的手”少年的眼神躲避着,嘴上却回答的干净利索。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女子从围裙的小兜中取出一块手帕,轻轻地擦拭着少年受伤的手背。

“还能是什么,哎”少年的回答刚出口,手背的伤口就让他疼的“哎”了一声,“多伊他们几个又打着惩罚纳夫岛上叛徒儿子的名义抢我在山坡上找到的羽毛。”

“宁可打架也不愿意给他们,你很喜欢它吧?”女子将最后一点血污从少年手背上擦去,将手帕重新收好。

“只是一方面啦,那根羽毛我是打算送给卢普的,他不是一直想像挂在壁炉旁边的那幅画里的曾祖父那样在帽子上插一根羽毛嘛,”少年走到母亲身边,抱起一叠收好的衣服“但更重要的是,如果我这次妥协了,下次他们就会得寸进尺,对于那些没法讲道理的家伙,只有把他们都打倒,他们才不敢欺负我们。”

女人苦笑了一下,没有再说什么,拿起另一叠收好的织物,和少年一起向屋子走去。

“对了,父亲呢?”

“刚才保利来了,他们现在在阁楼上说事。”

少年脚步一顿,语气里带上了几分敌意:“他来干什么?”

二层,阁楼,一张小木桌前,对作者两个男人。

“路易,我就不跟你绕弯子了,十年前,你当了懦夫,十年后的今天,我希望你弥补曾经的错误。”名叫保利的男人身体前倾,目光灼灼的盯着对面的人说道。

“我的答复和十年前一样,保利。”名叫路易的男子平静地注视着保利的眼睛,“懦夫、叛徒或者别的随你怎么说,我是六个孩子的父亲,是艾尔的丈夫,是卡斯蒂洛家唯一的成年男人,要我加入你们的行动,不可能。”

“亏你还记得卡斯蒂洛这个姓氏!”保利重重地拍桌,震得桌子发出吱呀的响声“纳夫岛上的五大家族,除了卡斯蒂洛都参加了起义,这里可是你祖先的封地!”

“五大家族什么的,早就过去了,现在除了多伊家族日渐壮大,其他四家只不过是富裕一些的市民罢了,我们家如此,你家也是如此。”

“那你总该为纳夫岛的自由而战吧!”

“从它被卖给弗兰王国的那一刻起,我就别无选择。别忘了十年前你们策划的独立是怎么一枪未发就失败的。”

“行”保利向后一仰,靠在椅背上“你不就是怕失败吗,我不妨实话告诉你,这次我们动员了1000人,另外还有120名雇佣兵,5天后到达,以你的威望,再动员出来300人毫无问题,这样我们就会有将近1500人,赶走弗兰的官员们和驻扎的400名士兵轻而易举。。”

路易叹了口气,刚想开口,却被保利打断

“你先别急着拒绝,多伊老大他说了,赶走弗兰人之后,纳夫岛会建立一个独立的纳夫王国,而卡斯蒂洛,只要参加,事成之后就会得到世袭的财政大臣职位。”保利的身体再次前倾,双手不断地敲打桌面“还有,多伊老大愿意让长子和你们家的女儿联姻,往高说,你们家以后就是皇亲国戚,往低说,这也能改善下一代的关系。”

“我要提醒你们的是,弗兰的人口是我们的超过200倍,军队超过30万,而且从最近的弗兰港口出发到纳夫岛只有200公里。”路易的话语依旧平静,也依旧强硬,此时的他已经离开了桌子,正背对着保利摆弄着一个比砖块还大的木匣“再说了,且不论我绝不会将女儿嫁给多伊的儿子那样的纨绔子弟,光是这门亲事本身,你们其他三家会同意吗?或者说,多伊那两个儿子,你们三家够分吗?”

“看来是没得谈了?”保利将手从桌面上取下,想要起身。

“我知道你带了武器”路易继续说。“我也知道多伊给你吩咐了什么,要么合作,要么除掉,对吗?”说话间,一支略显笨重的手枪已经握在手中。

保利仍保持着将起未起的半蹲状态,手却早已握住了藏在后腰的匕首。他不担心自己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会吃武器的亏,但路易的从容让他有些惊疑不定。

“看看窗外吧”路易转过身,枪口指向天花板,朝着窗外扬了扬下巴“你不觉得,我家对面的山坡有些太受欢迎了吗?”

保利此时已经紧张到了极点,他一面紧绷全身肌肉,一面紧盯着那支不知有没有装填火药的手枪,问道:“你什么意思。”

路易轻叹一声,说道:“你觉得,弗兰官员对我就那么放心吗?”

保利眼神一动,想要从阁楼那不大的窗户向外查看,但又马上拉回了注意力,继续死盯着那把手枪。

“你们最近闹得这么厉害,弗兰人怎么可能浑然不知,那么,作为曾经五大家族之一,相对其他普通民众更可能存在动机、但没有站队的卡斯蒂洛会不会被监视呢?”

“一旦这里出事,山坡上的那位就会发现,你们的计划暴露,到时候,如果等不到那120名雇佣兵,光靠你们那些未经训练的人,真的能战胜400名装备了火绳枪和燧发枪的正规军吗?”

保利跌坐在椅子上,尽管仍死死的攥着匕首,但他心里明白,这次来的两个任务,一个也完成不了了。

“既然你们执意独立,我不会阻拦,给我三天时间准备,三天后我会带着家人离开这里,带不走的房屋、土地随你们处置,我只求家人平安。”路易将枪口指向保利“同意的话,吧你后腰藏着的刀子放在桌子上,我现在送你出去,我们就此各行其是…”

“你赢了。”保利无奈的掏出藏在后腰的匕首。

一分钟后,两人的身影出现在小院门口,直到保利踏出院子的前一瞬,他的后腰上一直顶着来时属于他的那把匕首。

伴随着保利的身影消失在小径尽头,路易的脸色阴沉了下来,他快步回到屋内,对妻子艾尔沉声吩咐道:“立刻去把孩子们叫到一起,大的自己收拾,小的你给他们帮忙,只选必要的打包。”艾尔没有多问,小跑着离开了屋子。

“老二!”路易接着向屋内走,从身上掏出一串钥匙“我知道你刚才在偷听,跟我去地窖。”言毕,路易转身向门外走去。

莱昂从二楼跑下,手捧一盏蜡烛,紧紧的跟在父亲身后。

“从哪开始偷听的?”路易走出房门,转向屋后的地窖方向,头也不回地问。

“多伊老大他说了,赶走弗兰人之后,纳夫岛会建立一个独立的纳夫王国那里。”

“行,不妨碍理解状况,足够了。”路易揭开地窖入口沉重的木制盖板,将钥匙插入露出的锁孔“有没有想问的?”

“父亲你说三天后离开,但我看你的架势,是今晚就准备走吧?”莱昂将蜡烛递给已经在踩着梯子往下爬的路易,问道。

“保利那家伙是个蠢货,三天的说辞骗得了他,但骗不了多伊,你想想,他们已经动了杀心,会放任知道行动计划的我们三天后安然离开吗?”路易已经下到了地窖底部,将蜡烛放在一个箱子上。

“即使不被告密,也会有动摇军心的风险。”梯子上向下爬了一半的莱昂直接跳向路易,被后者一把接住。

“所以必须立刻走,越快越好。”路易放下莱昂,走向地窖的角落。莱昂拿起一旁箱子上的蜡烛,为父亲照明。

“这些都是先祖们留下的武器,大部分不合用,要么太旧,要么太重。”路易从角落中拖出一个满是灰尘的木箱,将其打开,里面整齐的陈列着十几件各式武器。路易挑出四把相对轻巧的短刃,递给莱昂“老大、你、老三还有妈妈各一把。”

路易接过四把短刃,借着蜡烛的光查看,虽然被时间夺去了光彩,但它们无一称不上精致,在它们身上,莱昂似乎能看到卡斯蒂洛昔日的荣光。

“还有一项任务交给你,拿上你的短剑,还有那把老手枪,去港口,找雷蒙老爷子,让他帮我准备好我的船。”路易一边说一边从另一个长条形的盒子中取出一把看起来保养得不错的燧发枪检查着“以最快的速度跑着去,家里那匹老马要留给妈妈他们。”

“那报完信以后呢,我们又要去哪?为什么不向弗兰官员寻求庇护?

“帮雷蒙一起准备,天黑后你妈妈他们应该就能赶到港口,之后就开船,往北去巴乔港中转,然后坐大船去弗兰,至于本地的弗兰官员,我们并不信任彼此,无论是能力,还是立场。“路易将一件胸甲套在自己身上“没问题了的话现在就出发!”

“我在港口等你们”莱昂一咬牙,飞快地爬上梯子离开地窖,冲上二楼取出手枪,之后向着港口的方向飞奔而去。

“真没想过,小小年纪就惦记着学枪,还真有派上用场的一天”路易摇了摇头,又取出了一套锈迹斑斑的骑士盔甲。

太阳大半已经沉入地平线,天色开始变得昏暗,港口码头上的少年焦躁的来回踱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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