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稻:
展信安。一转眼,我已经这么多年没有见过你了,对你的印象,竟然还停留在那句“陈迹,我们都姓陈,又住得这么近,好有缘啊”,对于当时七八岁的我们,这确实是一件值得欢欣的事。不知道你现在的生活怎么样?我的生活,不是很太平。
陈稻,我啊,当上了学生会的副主席,参加了辩论赛,但没有拿到名次——我的名次并不属实,我向学校举报取消了它,为此也和一个朋友绝交了。后来我们还办了课本剧比赛,我作为导演,拿了个第一回来。瞧瞧,陈稻,是不是乍一听,还挺快乐的?不知道你现在的生活如何呢,你喜欢余华和篮球,最喜欢的花是向日葵,有加学校篮球队吗?陈稻,我啊,算过得还可以吗?课本剧的领奖台旁,我看到展彤——啊,就是因为辩论赛绝交的那个朋友,一直在后台看着我,就像生活里的其他人一样,一直在看着我,你也被很多人看着而活着吗?
陈稻,我啊,其实真的过得还可以。沈意患上抑郁之后性情变,谢鸣谚身上的压力太大,他还没实现我们一起逃离的约定就自杀了;喻挽扬原来是一个很温柔的人——现在也很温柔,但是谢鸣谚死了之后,她就没再开口了;江阖在别的学校,也联系不上;林惜死了也有一段时间了。我和展彤还有话可说时,她曾问过我这样一个问题:“陈迹,谢鸣谚和林惜,还有其他那些人,他们从教学楼跳下去之后,其他人在想什么呢?”
我当时还不明觉厉,无非是对生命的惋惜吧。然而展彤却说“他们心里想的会不会是'跳,多跳几个,多拿点封口费’?”
陈稻,我惋惜我和展彤的友谊,但在我的世界,原则必需至上。
或者说,在这个世界,必须坚守着点什么才能活下去,可能展彤也是这么想的,她也疲惫了,我们心照不宣地彼此远去。只是有时我也会想,我的“原则”对于这个荒谬的世界而言,会不会无关紧要到可笑的地步?学校还有很多死去的人,谢鸣谚,林惜,叶倾,杨殊,王明杰……我认识的,我不认识的,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但他们已经再也不会醒来了。
陈稻,每隔一阵子,我就能拿到一沓钞票,鲜红的,刺手的,有一个冰冷又官方的名字“封口费”。就算我不封这个口又能怎样呢,哪里都是一样的,子弹是早熟的战争,围墙之外是一层又一层围墙,夕阳吞没钞票,我的手滚烫,一条生命在风中沙沙作响,我或许曾与他们约定过一起成长。
陈稻,辩论场上除了选手,根本没有观众,课本剧除了零星几个人也没有人参加,或许这本来就不该是属于我们的灰色生活中应该有的色彩。唯一一个能够与我一战的对手,决赛之后不久,他也死了,可能是家里人对他参加这个的愤怒不满导致的吧,于是我又得到一笔钞票,在风中作响时,并没有他在辩论场上的口才好。
陈稻,你家里人对你还好吗?像展彤的家里人一样给她留下一身的伤痕吗?像江阖的家里人一样输给他天大的压力吗?陈稻,你的身体还好吗?像林惜一样躯干因抑郁而麻木吗?像谢鸣谚一样久病成疾吗?陈稻,你心里舒服吗?像喻挽扬一样再也不愿开口吗?我记得我曾看到过一本小说,描写过去的21世纪,与我们年龄相留仿的孩了门苦中作乐,有他们自己的青春,他们能够想象到,未来有一天世界会变成这样吗?他们有过畏惧吗?还是说,他们甚至畅想,未来能够好起来呢?
陈稻,如果可以的话,江阖会是一名科学家,喻挽扬会是一名主持人,谢鸣谚在艺术方面有他的天赋,林惜会成为记忆超群的人才,展彤会是一名优秀的领导者,陈稻,如果可以的话。
陈稻,我在挤时间给你写信,可这什么用也没有。
陈稻,还记得我曾给推荐的那本书《谈美》吗?我把我手里的那本送给了喻挽扬,我知道这也是她和谢鸣谚相识的契机。那天下午,她自那天开始第一次开口说话。
她说到了书中关于“艺术诞生于与生活的距离感”“人们觉得一个物有美感感,往往是因为人移情于物”,我激动而欣慰地听着,她的声音还像从前一样缓缓如溪流,只是更添了一份冷静。比起冷静,更像是伪装着等待爆发的某种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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