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声音在这样的场景下格外有辨识度,在小怪物即将杀死兄弟俩的瞬间,祂动作一僵,却没有立即停下。
夜里的冷风让阿舍尔的声音飘得更远,被逼至绝境的虫族兄弟伤痕累累,几乎不抱希望。
好不容易等来潜力股的阿舍尔可舍不得放过机会——
五六步的距离间他猛然加速奔跑,风掠过衣摆带来的甜香干扰着小怪物的思绪。
几乎是在阿舍尔用力扑进那团红肉的瞬间,悬在两兄弟头上的铡刀终于还是挪开了位置。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始初虫种越来越在意被祂亲自圈养的母巢了。
祂放弃了击杀虫子兄弟的打算,转而用柔软的肉团抱住了在冷风里靠近的青年。那几乎是下意识所为,就连祂自己都有着片刻的意外。
青年满身寒凉。
最初被温暖吸引的小怪物没有注意,只是尽可能地用肉团拥住对方的身形,好似在聚拢着温度。
被怪物的血肉包裹了大半的阿舍尔安然享受这道挡风墙,他移动目光,看向蜷缩在杂草丛后的两个潜力股。
这段时间的奔波让兄弟两身上的甲壳沉淀出深灰的色泽,灰扑扑地像是两块不起眼的石头。
……真没看出来这就是潜力股。
阿舍尔眼底闪过好奇。
从他迫降这颗星球至今,见过的虫族屈指可数,几乎都是咽了气的,唯一一个天天相处的小怪物又区别于大多数虫族,让他没有参考对比的对象。
但这两只潜力股则更符合虫族社会大多数生命体的外形特征。
似乎是觉得阿舍尔注视它们的时间太久,安静片刻的小怪物耸动肉团,试图唤回对方的注意力。
但阿舍尔只是敷衍地拍了拍对方。
小怪物决定自力更生。
被从肉团中抖出来的触须扒住青年的侧脸,转向了祂的方向。
模糊的人形面孔上看不出来什么表情,为了一会儿收服潜力股的大计,阿舍尔眸光微闪,忽然偏头用侧脸蹭了蹭小怪物的触须。
就连温软的唇也恰好擦过了祂的触须根部。
温凉柔软,甜香馥郁。
主动被给出来的亲昵,永远区别于被动索要来的奖赏。
几乎是一声可以具现化为现实的轰鸣声炸开在小怪物的每一寸神经末梢,来得这样突然的亲昵让祂浑身血肉都止不住地战栗。
分明祂也曾主动探入过母巢的身体深处,甚至得到过更多,可偏偏这一次不同。
滴,恭喜宿主初得精神力安抚的精髓,请再接再厉。】
机械音在阿舍尔的大脑里一闪而过,那一刻他朦胧间好像明白了什么,本就贴着对方触须的唇轻抿露出一个弧度,就好像把小怪物身体分支的一部分含在了唇瓣之间。
这样的一幕,也同样落在了不远处另一对虫族兄弟的眼里。
说不清是什么样儿的情绪在翻腾,眼红、嫉妒、渴望?一只连子嗣身份都做不好的始初虫种,凭什么得到这样好的妈妈……
虫族以虫母至上,尤其自劣质虫母的虫腹中诞生出来的两兄弟,它们不会嫌弃劣质虫母那不被看在眼里的等级,只会嫉妒小怪物已经拥有的温柔。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在瞬息之间——
作为整场事故的主人公,阿舍尔被挡在一切危险之外,抬眼看到原本奄奄一息的潜力股兄弟忽然暴起,向小怪物发起攻击。
包裹在祂身上的肉团脱离一部分,变成了回击兄弟俩的武器,本就伤痕累累的它们瞬间被甩飞至远处,砸碎了半截石山。
在这一场和始初虫种的战斗中,它们是完完全全的失败者。
平素待阿舍尔柔软的肉团又凝结成了锋利的尾勾,在它即将刺入失败者的头颅中时,兄弟俩中的哥哥猛然看向小怪物,发出沙哑的嘶鸣。
裹挟着杀意的尾勾停在了它的复眼前。
被寒风带动的嘶鸣声飘在阿舍尔的耳边,劣质虫母的血统让他在这一刻明晰了对方的意思——
哥哥用虫语对小怪物说,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子嗣,凭什么独占他。
这几个词汇构成的问题出现在小怪物的脑海里,祂僵着尾勾对兄弟俩虎视眈眈,却又忍不住表现出来了属于孩子的茫然,有些急匆匆转身,试图从妈妈那里得到答案。
在此之前祂从未想过自己作为子嗣是否合格,祂只想独占母巢;但是当兄弟俩的气味出现在这片地域时,小怪物不得不承认祂有些慌了。
这说明青年香甜的味道和柔弱的精神力已经飘得足够远,足以吸引一波还未找到追随对象的年轻虫群。
这两兄弟是第一批,但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批。
只要一想到这样的场景,就叫小怪物不喜,祂知道自己有能力杀了这些远道而来的觊觎者,可冥冥中,祂又知道这样做青年会不高兴。
——从祂生出了想要圈养青年的心思起,某些变化就已经开始向不可控的方向疯狂蔓延。
浑身是伤的虫族兄弟还在地上艰难喘息,而突然停下致命一击的小怪物则慢吞吞靠近青年。
对方身上显而易见的茫然,令阿舍尔窥见几分能够让自己攻城略地的机会。
他故意道:“……怎么了?”
奇异的感觉浮在心头,突然让祂想到了另一个场景——
是祂发现虫卵被青年拥在怀里的那一天。
祂的记忆力很好,好到能够记得那一天青年眨了多少次眼睛、咬了几次唇,自然也记得尾勾卷着泪珠轻蹭过对方睫毛时的场景。
小怪物沉默片刻,向青年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那天,你,会不高兴吗?】
阿舍尔一愣,“那天?”
他甚至不太知道小怪物说的具体是哪一天。
虫卵。】
小怪物将阿舍尔带回到那日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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