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漆黑一片。

车窗紧闭,车内暗香浮动,两名女子的脑袋被黑色布袋罩住,显然幕后之人不想此行被外人知晓。

楚荛静静地听着车外的动静,马车从喧闹的市井驶向郊外,似是有意走无人之道。

马车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跑了几个日夜,随行的人按时送来水和干粮,只有啃干粮的时候,楚荛才能摘下布带,打量周围的环境,顺便和侍卫搭话。

没人告诉她们此行的目的地,楚荛只知身边的两个侍卫武艺非凡,帮她解决了城西地痞的麻烦,还愿意带她一路回京,在京城做个身份低微的仆从只怕比在这边陲小城等着被人揍要强得多,于是她就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被带走了。

道路荒凉,满目群山。

“大哥,还要多久啊。”趁着侍卫递干粮的当口,楚荛忐忑问道。

“楚姑娘且放宽心,此行虽路途遥远,但京城繁华热闹,定不会叫姑娘失望。”青阳嬉皮笑脸,明面上是让楚荛安心,其实是要楚荛老老实实别打歪主意。

打量着眼前的脯脩,楚荛意识到前路漫漫,兴趣恹恹地回了马车。

另一位姑娘早已套上了布袋,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角,青阳玄英恭恭敬敬地唤她薛二小姐。

她穿戴齐整,虽然没用什么奢华配饰与衣料,但摘下布袋面容整洁,肤如白雪,五官亦精致小巧得很,双手白皙规规矩矩地放在腿上,想必也是体面人家的女儿,只不过不知为何手掌上隐约可见些薄茧。

与她相比,楚荛就潦草得多,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是常大婶铺子里剩下的,到处都是补丁,长期在太阳底下乱窜,脸颊和脖子被晒成了小麦色,正值十三四岁豆蔻年华,五官尚未长开,若是不注意便泯然众人。

即便二人穿着打扮天壤之别,薛姑娘也没表现出优越感,只是静静坐在一旁,一声不吭,不知是睡着了还是在沉思。

这几日相处下来,玄英和青阳对待她们二人的态度有所不同,对薛姑娘,他们多是尊重,说话前免不了作揖行礼,对楚荛,则显得随意多了,兴趣来了,青阳还会和楚荛扯扯京城中的趣事。

他看待事物的角度总是与旁人不同,他说城内曾有家酒馆生意兴隆,酒馆老板却喜欢三更天偷摸出城,策马奔驰,毫无人性可言,楚荛不知道这和人性有什么关系。

说有个人进京赶考,一举高中,考前一个月却在青楼寻花问柳,还在足衣上写满五经之言。楚荛惊叹他竟看得见别人的足衣。

还说有一对新婚夫妇半夜里不睡觉,吃了十几颗泥丸。“你说这人是不是有毛病,那么脏也往嘴里送……”

玄英大多数时间都是沉默,若是青阳说的开怀了,就会出声阻止。

楚荛倒是爱听,这是她从小养成的习惯,无论是明晃晃地逮着人问,还是悄咪咪地偷听,她能从众多消息中找到安全感,以便做些投机取巧的营生又或是备不时之需。无钱无势的处境逼迫她关注外界,自力更生。

可惜青阳讲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对她无甚作用,大抵是车外二人身份特殊,见些超出她常识的也不奇怪。

但也是因为好打听,楚荛撞见城西地痞吴三勾结当地官员,做着见不得人的勾当。腌臜之人自然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吴三一伙人几次三番找楚荛麻烦,前几次被楚荛躲了去,最后一次,吴三带着人烧了常大婶的裁缝铺,砸了江大叔的铁匠铺,楚荛不得已现身由他们抓去,幸好遇见了青阳一行人,这才脱离险境。

她浑身上下青一块紫一块,没一块好肉,若不是玄英和青阳把她从地痞手上救下来,只怕此刻她脸上还要添几处伤疤。

现下想起那夜吴三几人杀人抛尸的场景,楚荛便觉得胃中翻江倒海,一阵恶心。他们先对人一顿毒打以泄心头之愤,再将人拦腰斩断,扔到附近的古战场。尸体或是被狼捡走,或是发臭腐烂,渐渐堆积在战场森森白骨之上,无人问津。

月华皎洁,一颀长身影立在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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