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说这世界有什么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缘分便是其中一件。缘起情起,缘灭情未必灭。
有人盼着再续前缘,有人只求缘尽今生。
业风吹动,轮回流转。
善缘、孽缘;偏缘,正缘;情缘、亲缘;左不过都是债。
“我真是欠你们赵家的!”
这是妈妈常说的话。一大早,她就闯进赵一念房间,叮叮咣咣的拖地。拖把撞击着桌角,凳腿,衣柜,墙壁。她要是不起来,妈妈能把地砖擦掉一层釉。
“起床吧,明天就开学了,你还不调整作息!”
赵一念有时会想象妈妈年轻时的样子。
她偶尔听家里人零星聊过。那时,妈妈年轻漂亮,温柔内敛。听说爸爸19岁第一次见妈妈就爱上了,直等到24岁便上门提亲。
是什么让她变的这样唠唠叨叨怨气冲天?
她不想继续被念叨。乖乖起床,陪妈妈去买菜。
倒春寒的天气,仍是呵气成霜,街上人来人往生气盎然。
妈妈牵起赵一念冰冷的手,揣进自己的衣服口袋里给她暖和着。也不忘嫌弃她不会照顾自己。
“我不冷。”
“不冷?你就是臭美。”
进了市场,各自行动。妈妈光顾佐料摊,她光顾拖鞋摊。
她挑挑拣拣,拿起这个放下那个。最后挑了一双颜色看着还算顺眼的也就付了钱。
拿给妈妈看,她又捏又闻,很不满意。她急着去抢新鲜的肉,坚持让赵一念返回摊位退货。
赵一念只好一个人折返,好言好语说明来意。哪知摊主翻脸不认人。不但不给退,大手一挥作势要打她,还让她滚。
“我就问你退不退?”
“不退!你咬我呀?”
她打小是个吃软不吃硬的,她倔劲儿上来家人都怕。
四五岁的小人儿,就敢站在门口和上大学的舅舅对抗。七八岁时,姑姑做了她最讨厌的胡萝卜羊肉馅饺子,大人连吃了三天,她饿了三天。
直饿的胃疼,吓的姑姑不得不给她单独熬粥。
但凡摊主说点软话,也许她就不退了。可偏偏他装腔作势威吓她。
“好!你等着!我叫市容和城管过来!”
她拿着拖鞋转身边走。
“赵一念!等等。”
从后面的摊位过来个少年,劝说卖拖鞋的摊主。
“叔,你就给她退了吧,别把事儿闹大了!她是我同学。”
摊主骂骂咧咧的抱怨着,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他也怕坏了买卖。
“她这双我买了,我妈正好想买新拖鞋呢。”少年趁热打铁。
“行行行,给你退!”
摊主一脸不耐烦,抽出刚攥热的钱,扔给了赵一念。
她瞥了少年一眼,两人匆匆打个照面,她就赶去肉店和妈妈汇合了。
吃过午饭,妈妈在厨房收拾。
赵一念随便拿起一本书看,可思绪总是飘走。她放下书,上床躺着。又翻来覆去地折腾。干脆起身,趴在窗台上往外看。
邻居养的鸽子“咕咕”叫唤。那鸽子头灰身白,歪着脑袋和赵一念对视着,之后“扑棱棱”飞进了阴沉的天空。
要下雪了。
她记得衣柜里有一套春装还没拆商标,是过年买的新衣服。翻箱倒柜找出来,套在身上,对镜自照。一件灰白格子的毛线开衫,搭配灰色毛料的百褶裙。清丽可人。
她凑近镜子,担心脸上红肿还未褪尽,又将头发披散开遮住脸颊,倒越发显得一对眼睛格外水润晶亮。
“干啥呢?”妈妈突然开门探进头问。
“没干啥。”
“不能穿这样出去,外头冷着呢,一会儿要下雪。”
“你觉得冷,我觉得不冷!”
“我说不能穿就不能穿,骨头给你冻酥了!”
她催妈妈去午睡,把妈妈推出房间。
“还有你那头发,快剪了吧,以后学习紧张了,哪有时间折腾!”
妈妈临出门不忘再唠叨一句。
万事都如手中沙,抓的越紧,漏的越快。为人父母总以为无微不至的照顾和看管,就能控制孩子的成长方向。
往往事与愿违。
生命只会以它本来的样子展开。
青春少年更是如此。
赵一念听到妈妈卧室的关门声,屏住呼吸,悄悄探出头查看。
确信妈妈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迅速穿好一件灰色大衣,套上一双黑皮靴。蹑手蹑脚,溜出家门。
出了门,她就是一个自由自在的17岁少女了。
一路走走跳跳,手里握着枯枝,拨弄着路边的灌木丛。看见树上有麻雀停着,捡石头扔过去。吓得麻雀扑棱棱飞起,盘旋一圈落在地上。她又学着麻雀背着手,并腿蹦跶。
边走边玩,到了市场。上午那些摊贩全都不见了,露出好大一片空地。她随便走走,觉得很没意思。
溜溜达达,走到了学校附近。
路两侧店铺倒都在营业,只是还未开学,生意冷清。
她一家店挨着一家店的逛,并不想买什么。就这样,进了一家书店,有几个人在书架前翻看。
店员问:“你找什么书啊?”
“我,我找杂志!”
她顺着店员的指点,往里走。看见书架上有各种厚实的铜版纸印刷的精美杂志。
其中有一本《汽车之友》,封面是一辆红色的跑车。她拿下来翻了翻,都是关于车的介绍。有宝马,沃尔沃,大众。封面那台红色跑车标注着“阿尔法罗密欧”。
“阿尔法罗密欧?”
赵一念正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车名。
“好看吗?”
身后有人发问,她一回头陈佳星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你怎么在这?”赵一念惊奇。
“你怎么在这?”陈佳星反问。
“佳星!过来,搬货呀!磨蹭啥呢?”门口有人招呼。
“哎!来咯!”陈佳星答应着,又回头对她说:“你眼光不错!”
陈佳星去搬货了。赵一念用杂志挡住半张脸,只露出眼睛从书架后面探出半个肩膀,往门口瞄。
见他穿着帽衫牛仔裤。撸起袖子,从门口一辆暗红色面包车上往下卸东西。大概卸下来二三十包书。
和他一起干活的,还有一个看着老成些,比他矮的青年。两人卸了货,搬进店里码好。
店员开始拆包装,就见陈佳星把包装纸叠的整整齐齐,捆结实拎回面包车上。
矮个青年搂住陈佳星脖子,在他耳边说话,陈佳星突然回头看向赵一念。
吓的赵一念闪身躲回书架后面。躲了一会儿,放下杂志,往店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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