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府上那丫头还没醒?”
公主府花园池塘的鱼一条赛着一条肥,还一条胜过一条能吃,博得正在喂食的公主一阵欢心。
“还未”,鱼小羊站在公主一侧,恭恭敬敬。
“她占据你主屋七八个月?”
鱼小羊并未说话。
“听说你照顾她细微到饮食起居,甚至亲自帮她按拿经络?”
鱼小羊不敢说“是”。
“堂堂源国大将军,于万军中取上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令敌国将士闻风丧胆的鱼小羊居然亲自对一个从源国举国闻名的花边木十八号牢房出来的女囚贴身照顾?”
公主欲一把将手中鱼食砸向儿子脸上,又觉他也是七尺热血男儿,强压住心中怒气后反手将手中鱼食摔入了水中。
“倘若源国男儿都如你这般妇人行径,那源国还有何未来可言,你不怕下次杀敌阵前被对手取笑?”
“阿娘”,鱼小羊抬起头来,“这并不矛盾。”
“不矛盾?”公主逼近一步,“你是在说你是一位柔情的将军?是在亲手给她喂汤喂药的时候,汤匙上的温度更让你着迷?还是兵临城下大刀上热血的滚烫更让你清醒疯狂?”
两人皆沉默下来。
“算了”,公主让自己平静下来,“我已为你说下相府的亲事,前丞相曲大人膝下有一女,是正妻雾漪夫人所生,她常来公主府找阿音玩,你也是见过一两次的,待我与雾漪夫人商量后找个好日子去下聘吧!早日成个家也好,免得帝都这些女子日日不是惦记那年轻的太子太傅长亭歌白就是惦记你。”
“阿娘!”
“把那丫头送我这里来吧,我找人服侍她。”公主打断鱼小羊的话,“她在你屋内、你榻上不清不楚地躺了七八个月了”,公主一字一句铿锵有力,“这已然是帝都的笑话!”
皇帝登基时年轻,当太子时立下的威望不够,朝中大乱,边境上外敌也侍机入侵,那时的驸马和公主也分别率军去边境抗衡以及在平息朝中各种内乱中奔走,公主府于皇家是有恩的,在帝都那算得上一等一的有头有脸。鱼小羊再不拘小节也知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实为世人所诟病,何况他还真不是一个纯粹不拘小节的人。所以他没有理由在继续激怒他阿娘。
“我让阿音带了一套新衣到你府上,月中柔苏世子订亲了,我与你、阿音一同前去,你几乎都是军中的衣服,那种打扮不适合那样的场合。”
鱼小羊没答应也没有开口拒绝,但他内心已然拒绝。类似这样的事情,从小到大,他只要借故军中有事不去就行了。
从公主府出来,是一天当中帝都最热闹的时候,鱼小羊没有骑马,而是改从小道绕行。
他在朝堂上请旨赐婚时,原本想借她花边木十八号的名头镇宅用。家中有一个身上有几万条人命的恶魔,想必这天下的女子怕是要绕着将军府走。没想到那人竟是招桃花的,从他把她接到府中的第二天开始,就有各种各样的姑娘上门送穿的送吃的送情诗送定情信物,以前她们还矜持些,现在无比放飞自我,带着媒人当街拦马,大街边变着花样表真情诉衷肠,皇宫门口带着嫁妆蹲守,上去就说要给他生儿子。
王员王山出门打听了一下,那些女子羞羞答答说着放浪形骸的话:娶一个素未谋面的杀人女魔头,这绝对是真男人才敢干的事!带大军杀敌,不远万里归来,只为风雪夜从阎王手中抢回自己的女人,这样的男人,啊!就让他征服我吧!
王山王员回去后找个鱼小羊不会责罚他们像个长舌妇的时机把打听现场活灵活现地演绎了一通,差点没让鱼小羊把三天前喝的隔夜茶吐出来。
鱼小羊边走边思考着近日一直不得进展的新的军阵变化。
这是一条稍背的小巷子,人不多,巷子边的小吃也较为冷门,随时传来各种奇怪的味道会让鱼小羊脑子无比清醒一下。
这不,正想得入神,一股刺鼻的臭味传来,不用看鱼小羊都知道那是一家炸猪大肠、猪小肠的店。他每次走到这里,都会被这味道刺激得无比提神醒脑。
正当他思维要重新回到军阵上时,忽觉得有些东西有点熟悉,他回头,炸猪肠子的地方一个穿着新衣的中等个子男人正在那里津津有味地蘸着辣椒粉吃着炸得焦黄的猪大肠,她身材纤弱,鱼小羊并不认识,但就是觉得熟悉,便一步步退回去,走近了,便停下来。
那人似乎感觉到有人在不寻常地看自己,便转过头来,见的确有人在放肆地盯着自己,脸唰地红了,三下五除二咽下口中的大肠,强忍被辣的“嘘呵”声,恶声问道:“看什么看,没见过漂亮女子啊!”
“你是女子?”鱼小羊瞥了一眼他身上的男装。
“是啊?怎样?男装只给男子穿吗?”
鱼小羊心中惊喜,却不肯定,脑子一转,自我介绍:“鱼小羊”。
“阿袄!”
阿袄?
鱼小羊有些失望,难道不是?也确实,自己从来没仔细看过她醒着的样子。
“哪个袄?”他本想抽身就走,又不甘这么强烈的感觉,想要一步步求证。
“棉袄的袄,难不成是老媪的媪哦!”女子有些调皮,说完夹了一块油炸猪大肠递到鱼小羊嘴边。
这玩意儿是真臭,即便被油炸得面目全非,这让鱼小羊有些不好的联想,他下意识皱眉。女子机敏,立即自己吃了。
“阿袄”,他艰难地试着叫了一声,这么亲昵的名字,“你从哪里来?”
“将军府。”
鱼小羊的头嗡了一下,继而飞速将四周瞟了一遍,然后一步迈到她跟前,这一步有些大,她险些被逼得后仰过去,幸而她及时拉住鱼小羊的袖子。
“阿袄”,他直视着她的眼睛。
女子一时间心跳漏了一拍。
“以后不要告诉其他人你叫阿袄”,他声音很轻柔。
“你……”
“我除外!”
“凭什么?”
“凭我马上要救你性命!”
“你还得把这根肠子的钱付了!”女子盯住鱼小羊。
鱼小羊把一串钱放在桌上,身在暗巷,老板是见过些世面的,哪还顾得上这串钱,早找个结实的桌子,顶个箩筐钻到桌子底下去了。
阿袄见状,不再嬉皮笑脸,一种危机感爬上心头,只觉一只大手覆到腰上,随之脚后跟离地,脚尖在地上丝滑地打着圈,他看见鱼小羊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只一招,那蓦地从周围房上跳下来的黑衣人中有两三人已被砍伤。
“鱼大将军”,为首的一人看了一眼已被鱼小羊拉到身后的阿袄,“她是你什么人,值得你费尽心思护着?”
“她是我什么人你都不知道,那阁下在这帝都真是白混了七八个月。”
“如同所有老百姓敬你崇拜你为他们的希望一样,我也景仰你,尊你为英雄,但为她……”黑衣人指了一下阿袄,“得罪了!”
话音一落,所有黑衣人一哄而上。
鱼小羊一抱托起阿袄,在挥剑的同时一把将她推出人群,阿袄脚下忙不迭地后退好多步才扶着墙停下来。
她刚站稳,气还没换一口,一张网从天而降,她听到“呼”的风声,猛地抬头,那网已然迎面罩下来,她眼前一黑,“阿姊!”
她惊得大哭一声。
她耳内有片刻失聪,那感觉仿佛烙在身上,会有几十双手争抢着将她拖出拿住。
一个臂弯将她揽入怀中。
所以害怕是虚幻的吗?她分不清过去与现在的虚实,“阿姊”,心里一阵踏实,她将脸紧紧躲进那胸膛,继而她很快从惊悚恐惧中回过神来,一把推开那触上去还有些温暖的怀抱。
“对不起!”她满面泪痕,战战兢兢环顾四周,所有人在地上哀嚎,不过都只是在关键部位受了伤,无法再继续打斗。
现在他完全肯定她就是府中榻上躺了七八个月的女子,那声“阿姊”何其耳熟。
“将军”,这时王山带人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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