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霜。

街拐角的阴影里,鱼小羊面街而站。

“最后一个线索已经放给都察院。”倘若不是他背后的黑暗里传来低沉的讲话声,谁也不会注意到那里站了人。

“可经得起推敲?”鱼小羊嘴唇微启。

“严丝合缝。”

那人简短的语句里语气却有迟疑,鱼小羊一直耷着的眼皮毫无征兆地抬了一下:“我要一子见光明!”

“见光明不难,水落石出、昭告天下恐怕永远不行。”

这话!

鱼小羊微微侧身,他垂目沉思着,月光里脸的弧度坚毅,鱼小羊并不蠢,有关“方寸”一案,一早他就怀疑,现在更加得到证实。

街对面传来关门声,姒水在门口与几个伙计道别。

“逼他一把,无法向天下昭告‘水落石出’,也要“见光明”,让他知道这件事不了了之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是”,那人作揖腰身弯得很低,鱼小羊抬了抬手,他消失在暗夜中。

姒水仔细看了看周围的街,朝着兵营的方向走去。鱼小羊以比她快的速度从另外的街道绕到她走的街,假装与她相向碰面。

听到有稳健的脚步声,姒水停下来仔细朝前方打探,借着皎洁的月光,她判断出前方迎面而来的是鱼小羊,心情立即变得更加美好起来,她刚欲唤他,眼珠子一转,她后退几步,闪进了路边的小巷子。

考虑到鱼小羊是个会功夫且细心的人,姒水屏住呼吸不够,还用手捂住了口鼻。

鱼小羊很快经过路口,并未发现她,一点儿也没有察觉,待他走过去,姒水瞅准了机会,几步跑出来,双脚一并,跳上了鱼小羊的背,双手抱在他脖子上。

“劫色!”

鱼小羊咧嘴一笑,揽住她的双腿往上送了一下:“悉听尊便!”

“那我要动手动脚咯!”

“请快一点,立即、马上!”鱼小羊再次不按戏文里的套路出牌。

姒水憋住笑:“那,那……举起手来!”

鱼小羊十分配合,边走边举起了双手。

“啊掉掉掉……快掉了……”姒水嘴里命令着,自己却没做好准备,鱼小羊手一松,她整个人险些掉下来,只有手挂在鱼小羊脖子上。

鱼小羊哈哈大笑起来,单手背到身后一扒一揽,姒水整个人被她横抱到了前面:“个头不大,胆儿还挺肥,竟敢劫本将军的色!”

姒水嗤嗤笑着,扶住鱼小羊的手臂蹦到地上,双手挽在鱼小羊的胳膊里,仿佛鱼小羊就是一棵大树,她就是树下的小鹿,喜笑颜开、连蹦带跳。

“一天当中最美的时光就是现在了!”她一脸陶醉满足看着天空为数不多的几颗星。

“从天黑到天黑,你的所有时间都在这店里了。我看是钱和成就感让你感受到美好,我只配在你的人生里锦上添花!”鱼小羊有意拖着声音讲话。

“怎么听上去酸溜溜的”,姒水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他的脸:“你堂堂一个大将军居然跟几间破铺子争风吃醋?”

“问题就在这了!”鱼小羊据理力争:“我居然还不如几间铺子让你上心。将军脱了战袍也是普通男人呐,也希望自己的女人多疼爱自己一些,所以姒水,你究竟几时嫁我?”鱼小羊拉着姒水的手一扯,她就正面站在了自己面前,他诚挚地盯着她的眼睛:“快些,好不好?”

他热烈地盯住她,她险些就要一口答应。

头脑发昏了良久,鱼小羊一把捧过她的脸,在她嘴上啄了一下,搂住她的肩,两人继续并排走着,“不要感到为难,你在,我知道那会是既成事实就够了!”

姒水双手抱住鱼小羊的手臂,将头倚靠在那里,“手持烟火以谋生,而你是我的最高追求啊!”

“谋生是毕生的事,最高追求却可有可无,完全看心情,不是吗?”

姒水不知自己的话原来可以这么解,掏心窝子来说,理儿真的是这么个理儿。

“我不敢光溜溜地嫁给你”,姒水像极了喃喃自语,仿佛鱼小羊的话把她带进了另一个伤感的气氛里,“你说的没错,谋生是毕生的事,最高追求可有可无,可是你真的懂吗,鱼小羊?”她抬起头:“谋生这件事我别无选择,谋也得谋不谋也得谋,可是谋到了,你不在,那么这一辈子的所有事也就止步于此了。人这一生所有的奋斗,但凡被自己视为最不朽的奋斗,往往是要为些什么的。”

鱼小羊停住了脚步,姒水看着他,十分诚恳地:“我的意思是嫁人只嫁鱼小羊!”姒水仰望着他的眼睛:“听懂了吗?”

鱼小羊心中甚是得意,抿着嘴继续往前走路,心中乐开了花,嘴上却哀哀怨怨:“女人就会甜言蜜语哄骗男人!”

“那你愿意被骗吗?”姒水五个指头穿过他的指缝,两条胳膊在两人之间前后摆动。

“心甘情愿,甘之如饴!”

姒水也抿住嘴唇笑,两人同款表情。

“我收到柔苏世子订婚的请柬了”,走着走着姒水突然感慨道。

“我历来都不去这些场合,派人备上礼就可以了。”

“所以将军府的备礼还不得管家去吗?”姒水耸眉,“何况他们特意给管家发了请柬,想不到你家的管家在帝都这么有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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