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店?”南酥嘴里塞满了东西,所以以手挡住嘴。

“置换的店”,姒水从背篓中拿出纸笔:“每家每个人都会有一些东西是自己用不着但别人稀罕的,如果我们有一家店让别人把东西拿来放在这里寄售,也可以留下一些别人想找的东西的信息,我们可以建立簿册,让来店里的人都知晓。这样是不是既能让找东西的人找到自己想要的,而闲置的东西也能物有所用?”姒水在跟南酥描述的同时一家寄售行的雏形也跃然于纸上。

南酥听着也盘算着,“那要花不少钱吧?”

是的,要不少钱。姒水送到嘴边的面又被放回到碗里,须臾又兴致勃勃地端起碗:“没事,钱会有的!”

敞开的门中透出的烛光里,庭前一棵紫白色的花洋洋洒洒落着花瓣,看花半个月扫花一夜连一夜,姒水边打扫边琢磨着店的事,最近一段时间卖东西攒了不少钱,可都是小钱。还有柔苏世子那边已经拟定了新的订婚日子,不管到时候鱼小羊能不能如期回来,去不去,那件袍子都必须有个了结,可是还差那一色线。

每每有千头万绪理不清,姒水就选择打扫庭院,落花打扫完又落上新的,脑子里思路清晰,却依然没有解决的办法,干脆回屋睡觉。

午时,姒水背上昨日买回来的折扇在湖旁桥边树荫下找了一块卧石,背篓一放,折叠木架一拉一抻,一堆空白的扇面和一些画好的摆上去,又准备了几套笔墨及一些颜料,一天的生意就算是开始了。

她就地取景,捡了几个扇面描绘起来。周边都是些卖吃食和小玩意的,也有人吹拉弹唱,来游湖的人天天见早已经腻了,忽然有人别出心裁,大家觉得稀奇,三三两两围拢过来。

“画得真好啊!”围观的人在她身后见她笔下人物生动有趣,远山有意境,近水有诗情,纷纷赞扬起来。

“带把折扇吧”,姒水从折扇上的画中抬起头来,叽叽喳喳的谈论声立即安静了下去,“游湖这样的兴致怎么能没有一把折扇呢?”

她款款而笑,许多人将手伸进了荷包。

“我们可以画吗?”一些自恃也有点才情的女子见已经画好的折扇被人抢完,尚未完成的也被预定,心中着实有些不服气。

“当然可以!”这不正是她的意思吗?姒水向她们投去钦佩又别样的目光,女子们的表现欲被激发,纷纷搂着袖子挑选扇面。

湖光山色两相宜,湖畔又有这样一群作画的美娇娥,此情此景自然也让同样出游且围观的文人学子感触良多,你看我我看你,终是和女子们一起提起了笔点起了墨,或题字或作画,各展所长、各抒胸意。

帝都湖景,这里自成一派。

不远处茶楼的雅室里用书卷挑着帘子看了半天的公子唇角微扬,如玉般的面上浮起一抹笑意。

“去”,他放下书卷,双手拉动帘子的拉绳,帘子缓缓上升,茶楼窗台上露出的公子犹如画框中一方罕见的玉。

在另外一座高楼上的女统领循着他的目光看向那一堆沉溺于画中兴致盎然的人,她一眼在其中看到了掩映其间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才子佳人,湖风吹掀着衣袂,笔墨点着苍翠,各人各神态,一人一姿势,有俊逸潇洒,有出尘清新,有俏丽颇高心气儿,个个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好一张百人点扇图!

纵然帝都物华天宝,此情此景又有几回得?她是这景中绝美的一笔!

童子得令出了茶楼直奔人群,连挤带拨钻到姒水身侧。童子与另外几人互相喊价,最终以别人都出不了的高价定下了姒水正在作画的那把折扇,又买了一把空扇面。

整个过程姒水都沉溺在折扇上,只偶尔礼貌地一笑或眼都不抬只点个头。茶楼上公子的茶杯在唇边转了半晌,愣是一点茶没喝。

“原来她是这样子的!”公子眼中浮上完全不掩饰的爱慕,她认真的样子极其迷人,尽管她周围弥漫的都是别人的认真。

那把折扇画完,姒水把笔墨给了别的人,想试一试的人很多,空白的扇子已抢空,都在排队等笔。

墨迹吹干,折扇给了童子,姒水终于有时间和闲心数一数收一收簸箩中的钱,她数钱的动作算不上熟练,却数得不时露出惊喜,她卷起的衣袖下两截白得发光的胳膊捡钱的时候动作可爱得像捡豆子的猫,与刚才画画时的沉静稳当完全是两种认真。

这世上居然有女子是这样的!

公子看得发了呆,他寡淡清冷的脸上沉寂凝重下来,在脸一侧已经冷掉的茶水被他轻轻放下,他起身出了雅室就往楼下走,迎面回来的童子正往楼上赶,他完全没理会,直奔楼下加快了脚步。

“公子不可,公子!”自家公子从没有如此形色匆匆的时候,反应过来的童子急忙追下去。

高楼上的女统领已经在这高楼上站了许久,见那窗台边已空,她朝楼下压了一下手,楼下街边三三两两分散在各处的帝都骑先后赶至茶楼,她自己也折身朝楼下而来。

姒水的背篓已收好,抢了空折扇和笔的有几人抢时满腹画面和辞藻,等到真要下笔,灵感已跑光,只满脑子空空对着折扇长吁短叹,姒水也劝他们先留着,待到灵光乍现时可一挥而就,但几人就是不服那劲,姒水只好坐在石头上把背篓抱在面前耐心地陪着。

“长亭歌白,好像是长亭歌白!”街上有行人停下来讨论,姒水也听到了,这个名字她熟,丹蔻和三土告诉她长亭歌白、抱鸦秭和姜御医一起救了她的命,只不过她醒来后就只见到过抱鸦秭。

姒水也站起来好奇地张望,突然间人群如海浪“哗”地一下子朝某一个方向涌起,姒水卷在其中像个陀螺,等她晕头转向停下来时,身边哪还有一人。

长亭歌白出了茶楼,一眼锁定姒水的位置,见她抱着背篓坐在石头上,脸色舒展开来,他真怕就在他下楼的这短短时间里,她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也就不在原处了。

她朝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他笑了,犹如冬雪上铺上了和煦金黄的阳光。

然而他刚举步,乌泱一群人“唰”地映入眼帘,紧接着一队帝都骑闪电般在他眼前拦截住这撕心裂肺叫喊的人潮,他再看不到那女子,只有那些乌七八糟、面目狰狞的脸及他们张牙舞爪的躯体。

长亭歌白的眼眸依然企图穿过人海锁定那一人,但太子府的府兵很快赶到迅速将他带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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