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型巨大,翼展两米有余,眼睛鲜红的黑色禽类站在广袤的漆黑土地上,正慢条斯理地撕扯着爪下的猎物。从勉强还能辨认出的头骨和脊椎判断,这是一具羚羊的尸首,眼球已经不见,空荡的眼窝里还有被挤压出来的白色浆液,由此可以判断那只鸟是将爪子插入前者的眼眶一击毙命的。
随着它的目光望去,世界一片昏沉朦胧,灰暗的色块填补着破碎的裂痕,就像是缝补了许多次的衣服,每一处地方上的痕迹都是参差的。
远处还有不少它的同类,也在津津有味地享用战利品。这种食腐类鸟可以不远百里前往死亡现场,与狩猎者分一杯羹,或是仗着体型和数量优势捕杀猎手。
鉴于它们的叫声凄厉尖锐,这片土地的人类称他们为报丧鸟,一旦声音响起,不是迎接死亡便是带来死亡,无一例外。在这片区域几乎没有能独自抢夺它们的生物,所以这些鸟便埋头啄食,降低了对周围的警惕。
在宴席外围,一只将将成年,体型仅为同伴一半的报丧鸟正兴致勃勃地生涩地撕扯着尸体,并未留意旁边的黑暗又浓重了一番。一团黑影蠕动着爬过将枯未枯的杂草,仿佛没有重量一般压在脆弱的草叶上。
那只报丧鸟用锐利的鸟喙啄开头骨,扬起脖子开始享用脑浆,黑影暴起,寒光乍现,划过没有一丝防备的喉咙,毫无阻碍地将气管和食道切开,才失力被颈骨卡住,鲜血喷涌而出。
濒死的报丧鸟张开双翼掀起狂风胡乱拍打着,普通人随便被拍中一下就是骨断筋折的下场,但是它的垂死挣扎并没有给暗中的偷袭者带来任何伤害,反而让它血液流失的速度加快了许多。
随着血液流尽,这只报丧鸟逐渐没有了力气。其他报丧鸟被吓得飞向天空,汇成一团鼓噪的乌云,待骚动平息,那只报丧鸟的尸体早已不翼而飞。
天空一如既往地阴沉,像是一团浓墨被胡乱地泼洒开,没有风,没有云,不见飞鸟,时间仿佛凝固在某一时刻,唯黑暗和寒冷永驻。广袤天空下是崎岖畸形的土地,树木不多,荒草则肆意生长,夜城里的人总是这样描述外界。
作为这片地区的孤城,外观上夜城更接近九宫格,外城被四通八达的路段切割成不同的街区,尘土飞扬,城墙上还留有干涸的灰黑色血迹,而内城相对整洁干净。
索伊披着宽大的斗篷,低着头,一边躲避飞溅的污水,一边防备着横冲直撞的马车,轻车熟路地走在贫民街区里,旁边是些低矮的平房,这些用木板和稻草简易搭建的窝棚勉强能住人罢了,没风的时候生物腐烂的臭气和排泄物的味道混合发酵堪称生化武器,有风的时候来点火星,小风一吹就烧出去十里;雨天还得拿锅碗瓢盆接着四处滴漏的雨水。
跨过一滩排泄物,终于走到了棚户区的尽头,一个木头小房子,没有玻璃的两个窗户像眼睛一样注视着索伊开启木制机关,推开吱呀作响的小门,被里面的黑暗吞没。点燃蜡烛,在摇曳的火光中找出一块黑面包和一些豆子,把它们扔进瓦罐里,加了点水和盐,这是仅有的食物了。
索伊叹了口气,放在以前这应该算是猪食,现在却是唯一能饱腹的东西了。
夜城的法则就是吃人,不吸别人的血哪里有膏脂可食。待东西煮好,索伊端到了床前,扶起床上那道瘦削单薄如纸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不难看出这是难得一见的人儿,虽然头发因为营养不良有点干枯,皮肤苍白得可怕,仍不掩那令人怜惜的姿容。少女轻轻地喊了一声:哥。声音轻得像一片树叶落地。
索伊嗯了一声,服侍着她吃掉小半碗糊糊,再轻轻放下,盖上被子。简单地把剩下的晚饭扫荡干净,走出房门,索伊心里也随着天色沉了下去。他的妹妹,伊莎贝拉的身体自从父母走后就垮了下来,生病,在这片地方意味着死亡,最近更是每况愈下。
虽然透过黑暗洒下的阳光少得可怜,勉强能供养些食物产出,没办法作为季节更迭的信标,但这片大地上的植物显然已经掌握了气温光照和降雨的规律,通常在第三波面草收获后,寒冷和死亡将会到来,整个夜城要熬过没有额外补给的两个月,还要防止魔兽和同类的掠夺,每过一次冬季,夜城人口就会小幅度减少,消耗掉新生人口,将总数限制在一个合适的范围,若非乌薯和面草作为这片诅咒之地的唯一恩赐,拥有极高的产量,这唯一的城早已经化为废墟了。
夜城,一片受到诅咒之地,在这里所有生命都渺小而脆弱,漆黑的天幕下表演着杀戮和死亡。
这片土地上几乎无法长出任何粮食,只有茎秆粗大的草本植物在疯狂地蔓延,食草植物大多也有着锋利的獠牙,并不介意尝尝鲜血的滋味,而食肉动物就更不用说了,这些黑夜里的猎手个个都不好对付。
索伊也是凭借着高超的隐匿狩猎能力才能够狩猎报丧鸟,否则一击不成,偷袭者面临的就是数十只报丧鸟的围攻。
面草和乌薯是唯二能作为主要粮食的植物,面草有点类似于小麦,不过果实更大,乌薯则是根茎发达,这两种植物都有着轻微的毒素,需要特殊处理才能作为粮食食用。一般的面草会被磨碎做成黑面包,非常瓷实,能当作武器打人,乌薯则是稍微处理就当作主食食用。
索伊杀掉的那只报丧鸟的血和肉都有毒,只有少部分区域处理后可以食用,事实上这片区域的生物,包括索伊自己都是有着毒素的沉积,植物吸收了大地的苦难,而人和动物摄入了植物,倒像是生物净化器一般逐渐排除藏在地底的毒。
取出一个小小的包裹,其中放着一颗不大的心脏,那是报丧鸟唯一能够不经过处理能够食用的部位,同时作为魔能储存中枢,能够给食用者提供一部分魔能。
魔能,是能量的特殊形式,人类中觉醒的能力者通过魔能施展自身的能力,而魔兽也需要通过魔能强化自身。
与之对应的,是灵能和魂力,魔能是物质世界的物质和元素的总览,是一般生物所能掌握的能量;灵能,是区别于生者的特殊生物所使用的能量,例如亡灵和深渊生物,大多跟灵魂施法有关系,比如封印术和幻术,不过这一类生物大多存在于偏僻的世界区域,灵能的使用者很少;魂力,类似于散乱的灵魂,是控制力和天赋悟性的统称,每一个人天赋优劣都不相同,一般来说,魂力越强的能力者,对于能力的使用越得心应手,也越容易领悟和突破,如果将魔能和灵能比喻成水的话,魂力就是承载水的杯子,魂力的积累代表着能力的上限。
大多数的特殊生物的灵力都是由魔能和魂力混合转化而来,所以拥有着魔能和灵能的共同特点。
把报丧鸟的心脏放进瓦罐里,加上水,开始炖煮,索伊也不知道这需要多久,不过他还需要去补充点粮食,家里的存粮已经不多了。
从壁橱里拿出钱袋,抖了几下,稀稀拉拉的碰撞声,抖落的几枚铜币落入掌心,铜币,银币,金币,兑换比例为10:1,这套货币体系已经用了很久了,索伊手中这几枚铜币光泽暗淡,年龄估计是索伊的两倍有余。
轻轻叹了口气,索伊在犯愁,这点钱只能买上一些黑面包,而野生的豆荚也已经过了成熟采摘的时期,如果想要得到更多的粮食,要么去更危险的区域寻找可以食用的植物,要么则是冒着更大的危险去猎杀魔兽,每一头魔兽都是力大无穷而且有一定的智慧,索伊蹲守了好几天才能找到一只落单的报丧鸟幼体,而在其他魔兽之中,这种机会实属渺茫。
给妹妹喝了一点汤,肉还在锅里炖着,还没有烂熟,伊莎贝拉咬不动。索伊出门,检查了那几个简易的机关,向着十字街尽头的杂货铺走去,说是杂货铺,商品少得可怜,黑面包被摆在显眼的位置上,看样子销量确实不错。
索伊微微低下头,让兜帽的阴影遮住自己的脸庞,压抑着嗓子,装出足够老练的语气,完成了交易。
他这么做也是没办法,作为标准的贫民区,这里的特产就是骨瘦嶙峋的老鼠和形形色色的强盗,如果没有食物,最简单的方法就是守在购买食物的路上,随机抽取幸运儿进行抢夺,发展到后来甚至形成了帮派,为了收保护费的地盘斗殴也是常有的事。
索伊也注意到了那些暗中窥视的眼神,在街道的转角处纵身一跃,借着墙壁几次弹跳,就消失在建筑物的阴影中。他不喜欢这些秃鹫一样的家伙,如果那个倒霉的家伙遇到他,索伊很乐意见到一点血,不过现在他全然没有这种心思,只是在担心着伊莎贝拉的病情。
还剩下一个转角的时候,索伊突然感受到了不属于这里的气息,空气中的气味里参杂着劣质香水的刺激气味,那是属于某个人的标志性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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