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国府,荣庆堂。

碧纱橱中,安静的屋几内,只能听见轻微的呼吸声。

有些宽大的雕花檀木床上,黛玉面色苍白的斜靠着,绣有素雅芙蓉花的锦缎被褥,此时却染上了些许血色。

本来满屋遍布着清幽的香气,此时却也能嗅见明显的铁腥气味。

咳完那口血后,黛玉那双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似喜非喜含情目的眸子,不可避免的变得憔悴了许多。

贾琮看着床上服下人参养荣丸,才缓和了些许的黛玉,紧紧皱着眉头。

以脉象来看,黛玉这娇弱的身子骨,倒不是很适合吃人参养荣丸来温补气血,热上加热,不若吃些滋阴润肺的药。

且方才黛玉的脉象虽有些许异状,如肝郁气滞,却非是后世所说的痨病症状,远不至于咳血到如此地步……

倒像是脉来弦细,虚浮无力,忧思过甚以至于伤及心肺,加之身子本就气血不足,脾虚胃弱,两者相加,才导致连番咳血不止。

果然是心病的缘故么?

结合黛玉多愁善感的性子,贾琮望向满脸担忧的紫鹊,猜测着问道。

“紫鹊,你家姑娘可是和谁闹了矛盾?”

只有藏着心事,才容易心气不畅,黛玉本就是细腻多心的性子,和自己为难也并不让人意外。

而未有什么确切的线索,贾琮便只能猜测黛玉是和谁闹了矛盾。

紫鹊听见话语,赶忙回答道。

“我家姑娘惯来为人和气,从不因什么事去为难人,怎会和人闹矛盾。”

“不过,姑娘今早用完膳后,是看过一封信后,才突然咳起血来的。”

探春本来站在一旁静静听着,闻言便蹙着柳眉,开口说道。

“是那封扬州来的信?”

作为一个不愿意受女子身份束缚的女儿家,探春对府上什么事情都有去了解,自然是知道扬州寄了封信至黛玉手中。

至于信上内容,却是不知的。

贾琮闻言,本来有些疑惑的脑海中瞬间了然,很快便猜到信上面说了什么事。

这个时间段,又是扬州寄来的信,无非是林如海的病讯和传呼林黛玉回扬州。

林如海此时已经病重了么?

扬州离京城之地还是有些距离的,送信路途又得十天半月,看来林如海此刻的状况,不见得太好了。

念及此处,贾琮未劝慰黛玉,而是开口说道。

“这病非是身子上的病,是心中情志不舒,日后需得心中宽慰,便不会再如今日这般。”

“且,人参养荣丸暂不用了,我开个方子,紫鹊按着上面去抓药便是。”

“这病症,非是一日之功可愈,且安心调养,忌再伤心劳神。”

说罢,贾琮先是看着探春,见其点头后,旋即望向黛玉。

却见黛玉听后,正微微咬着唇瓣,笼烟眉上泪光点点,泪珠顺着白皙的脸颊徐徐滑落,神情悲切凄楚,望向探春。

探春见状,连忙坐回黛玉床旁,劝慰道。

“林姐姐你呀,惯喜欢在心里藏事,又不愿与姊妹们说,莫非没把我姊妹看?”

心头虽悲伤难明,黛玉却还是嗔着瞥了探春一眼。

“便与三妹妹你说了,又能如何呢……”

黛玉说着说着,又不言语了,转瞬便又是落下泪来。

探春见状,从自己怀中拿出绣帕给黛玉擦泪,猜测着问道。

“可是林姑父的身子骨不大好了?”

黛玉闻言,泪眼婆娑的点了点头,心下郁结难消。

爹爹的身子若是坚持不住,那本就失恃的她在这世上,可就真真是孤单一人了。

舅母家虽和自家一样,但她终究只是客人,若是爹跟着娘一道走了,那她一个失怙失恃的孤女儿家……

黛玉这般想着,心中越来越委屈。

出身于列侯之家,书香门第,她本是极知礼谨慎的性子,唯恐在旁的人耻笑了去。

可此时心中的难过,确确无法压抑,以至于在人前泪流不止。

断断续续的声音响起,其中带着明显哽咽。

探春与黛玉已然相处了五年,何尝不知其心思,赶忙启唇安慰道。

“林姐姐,你莫心烦,姑父身边不缺人伏侍,且姑父吉人自有天相,料想不日就会好的。”

“姑父在扬州,也不想见林姐姐你这般轻贱自己身子的,只要你每日安心吃药,心中多欢喜欢喜,便是姑父所想所愿了。”

黛玉闻言,稍微止住泪水,但还是有些难过的说道。

“爹爹,在信上说……说让我回扬州去。”

蹙了蹙眉头,探春问道:“可说明了缘由?老太太应还不知这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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